灰暗的天空下，是世界末日般的慘狀。

黑色，都是黑色。

四周都是被黑色侵蝕的尸體，他們倒在地上，東倒西歪，眼睛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看上去就像是感染了某種疾病。

在無數僵硬的尸體中，一個男人艱難地從人堆里爬出來，他身上白色的工作服在黑色的背景下顯得有些刺眼。

那一塵不染的白色，就像是絕望中的一道光，只可惜，沒有人為他的幸存而歡呼，也沒有人能夠告訴他接下來該做什么。

至少，他不能一直待在這里。

他奮力往人群邊緣移動，努力克服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

即便看過無數關于末日的電影，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震撼。

所謂生命不過轉瞬即逝，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徹底消滅——那些黑色的粘液如同雨水一般從天而降，凡是沾染上的人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痛苦地大聲哀嚎起來，然后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死去，面目猙獰，眼球充血。

男人終于在堆滿尸體的街道上找到一絲空隙，他扶著樓房的墻壁大口地喘著氣，精神有些恍惚地環顧四周，期望能夠看到哪怕一個和自己一樣能夠自由行走的同類。

很可惜，一個都沒有。

一段來自陌生發送者的信息赫然顯示在他眼前的虛擬頻幕上：

【幸存者看到這條消息后，請馬上來地下避難所集合，位置是876，970】

男人的眼神再次燃起了光，坐標所示的位置離自己并不遠，可想要過去并不是走幾步就行，至少需要有能夠高速行駛的交通工具。

他用大腦向種耳后的芯片發出指令，搜索附近能夠使用的交通工具，眼前的虛擬屏幕立刻展開搜尋，不遠處赫然停著一輛磁力摩托。

他快步朝摩托車走去，頃刻間芯片已經幫助他將摩托車的權限破解完成，于是，他駕駛著摩托車朝坐標地點全力駛去，末日求生的大戲也就由此拉開序幕。

——

瑞莫從往事中回過神，墻壁上的暗紅色血管開始顫動起來，周身的黑影有些興奮，紅色的眼神中閃爍著渴望的光芒。

即便與這些生物相處了千年，還是抵擋不住心底對它們的厭惡。它們會吞噬所有的負面情緒，這么做并不會讓那些情緒減少，而是增加。

就連他的情緒也不例外，長期待在這群怪物之中，如果不能好好保護自己，到頭來不但運用不了它們的力量，反倒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瑞莫調整好情緒，然后將頭上的山羊面具摘下，仔細端詳——若不是靠這個東西來續命，他也不愿意過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記憶閃過，他看到那些和自己一樣帶著山羊骨面具，身穿黑色長袍的人齊刷刷地站在原本屬于他們的土地上，就像是某種邪教般，與周身的世界格格不入。

它們從另一個維度而來，人類毫無防備，甚至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那場可怕的災難，被幸存者稱之為“清洗”活動，不僅是對人類的清洗，也是對那條時間線的清洗，人類在那條線上的生存徹底結束。

很多年后，幸存者們掌握了穿越空間的方法，卻發現人類的蹤跡完全沒有存在過，也就是說，人類僅僅作為這個維度的生物，其生存價值被永遠終結。

瑞莫想起了一部科幻小說中的情節，這個宇宙里有很多智慧物種，當他們的智慧足以探索星球之外的地方時，最應該做的就是不要被其他高級生物發現，否則就會淪為盤中之食。

而他們，可能就是太自負了。

罷了，那么久遠的事情，如今想起來也無法改變，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改變歷史的方法，他們的知識所能解決的事情也十分有限。

至少，那些幸存者最后都活了下來。

當他們重新渺小得不值一提時，那些強者自然不會再關注他們的死活。

這個時候，他周身的空氣開始微微顫動，另一股力量來到了第五現實。

他知道，故事離結局更近了一步，這個想法讓他的內心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動，但表面上還必須維持平靜的情緒。

上一次經歷這種激動，還是將莫晴擁入懷中的時候。不得不承認，她讓他想起了那個人，哪怕是替代，莫晴也是他手中最完美的復制品。

靈魂的復刻沒有那么容易，他們在經歷了無數次失敗后，才創造了這個世界——五大現實，五個超越空間時間維度的試驗場。

不過，現在不是緬懷過去的時候，他將面具重新帶上，雙眼在這間漆黑的住所中發出紅色的光。

不管過去是什么身份，現在的他，只能是瑞莫，黑暗之子，邪惡生物的統治者，吞并其他世界的獨裁者，還有……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人類和多維度生物融合成功的案例。

他朝外面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有力，那個叫希望的東西，終于在他的體內被喚醒。

他的計劃就快成功了。

——

一踏入第五現實，那些黑影就前赴后繼地撲過來，像是饑腸轆轆的喪尸一般，甚至必喪尸更為丑陋。

莫晴在她和烏文曦身邊展開屏障，黑影們只能無力地在屏障外面掙扎，稍微高級一點的黑影則在不遠處注視這他們，一言不發。

原本她計劃獨自去第五現實找瑞莫問個清楚，可烏文曦完全不允許她這么做。現在她只能希望瑞莫不會把他們當成是入侵者，不然孤身闖入對方的領地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黑色的天空就像深邃的夜晚，街上的路燈昏暗地亮著，四周是殘破不堪的廢墟，就像是那種在歲月中佇立了上百年的建筑，經歷了風吹雨打之后所顯現出來的模樣。

黑影們自覺無趣，便四散開來，血紅色的眼睛像是兩極管一樣發出微弱的光，莫晴突然想起了圣誕樹上的裝飾彩燈。

曾經安逸的時光差點就讓她忘了自己是個殺手，就連是殺手這件事也已是過去。

現在的她，只希望烏文曦能夠跟一直陪著自己，永遠不要離開。

經受過重大打擊的人，往往希望能夠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要么徹底絕望，要么借助他人之力爬出深淵。

這就是為什么，莫晴想將烏文曦緊緊抓在手中，絕不放手的原因。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烏文曦和莫晴停下來進入戒備狀態。

一陣黑霧襲來，瑞莫出現在兩人面前，面具下面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

“讓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