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伯瑤打算裝傻，畢竟跟母親正面剛有些不現實，還不如模糊地糊弄過去。

秦寶欣沒打算根伯瑤賣關子，聲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一個音調：“什么意思？你還有臉問！一樓的鄰居都說看到你們摟摟抱抱了，你說呢？開房沒有？”

伯瑤搖搖頭，語氣堅決：“沒有，我怎么可能做到那一步。”

本以為母親會繼續追問，沒想到對方嘆了口氣，整個人語氣都軟了下來：

“你早戀什么的，我可以不管，明年十八歲生日一過你就算是成年人了，不管怎么樣你都得上個本科吧？考不上大學，你這些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母親的面容在客廳的冷白色燈光的印照下顯得格外滄桑，扎起來的黑發中能夠音樂看到不少銀絲，平日里笑容不多的眼角竟然伸出細紋，不施粉黛的皮膚看上去也遠遠沒有記憶中的那般光滑了。

看到這般情景，伯瑤的心一下子疼了起來，腦海中回想起了父母離婚后母親獨自撐起這個家的日子，雖說父親在不在家差別不大，但她們的生活從那之后拮據了不少。

母親賣掉了車，于是她每周都過著坐公交車上學的日子，就算這樣她也毫無怨言。因為于清作為父親的確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不僅出軌，也從未在家里待得超過一個月，作為女兒，當然希望母親能夠有更好的歸宿。

可現在看來，張叔叔也不是理想的人選，即便他認識秦寶欣時已經跟妻子分居，他在小島這邊供著兒子上學，那束縛他的一紙婚約還在，這關系始終都說不清道不明。

往難聽來講，母親的地位和小三幾乎沒有區別，但聽說對方的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外面早就有人了，但就是不想分財產。

主要是她的兒子一直跟著爸爸住，她深知離婚會剝奪她的撫養權，所以就用各種奇怪的理由威脅丈夫：割腕、自殺、跳樓…甚至還宣布自己得了癌癥，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就是這么無理取鬧的一個女人，張宏聞竟然就慫了，將離婚的事情一拖再拖。

看著母親的情緒越來越差，伯瑤也無能為力，她一方面將自己沉浸在科幻小說里，一方面在李云浩那里尋找安全感，希望能夠借此忘記自己的不愉快，哪怕作用微乎其微。

伯瑤走到母親身邊坐下，雙手摟住她的胳膊：“媽，你放心吧，我不管怎么樣，也會努力考上本科。”

“好，記住你說的話。”秦寶欣說完，將手臂從伯瑤的手中抽出，徑直走向廚房準備晚飯。

她不是故意要裝的得這么冷漠，只不過是不想自己的眼淚掉下來被女兒看到。這么多年幾乎是一個人熬過來，于清這個丈夫除了剛在一起時百般殷情，幾乎沒有給她任何陪伴和關心，甚至連了解她都不愿意。

而現在，她為了這個男人落得個小三的名號，就算別人不說，她也知道自己的處境。

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大半年，等到那個時候，伯瑤也就成年了，也許一切會好起來，女兒會懂事，她也能跟張宏聞修成正果…但愿吧。

伯瑤以為母親還在生氣，于是安靜地回到房間里打開書包翻找，準備寫作業，卻不知怎地翻出了兩本科幻世界，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其中一本，盯著其中的一個短篇入神看了起來。

這篇文章叫《麗江的魚兒們》，講述的是未來的一所醫院里，有很多老人在這里輸富含新生物科技的營養液，試圖用科技維持茍延殘喘的生命，男主來到這里發現一切都是假的，美麗的風景早就變成了全息投影，天空和大地也是虛幻。

他開始厭惡這樣的世界，卻又完全沒有辦法擺脫。地球已油盡燈枯，以前的人們喜歡在虛擬世界沉淪，現在卻不得不在虛擬世界沉淪，被迫接受這虛幻的現實。

故事的最后男主來到了醫院后院的池塘，看著遠處麗江美麗的風景，試圖尋找內心的平靜。他的眼睛盯著池塘里清澈的水，看著里面自在游動魚兒，似乎看到了這個世界唯一的真實。

他盯著那些魚看得入神，其中一條紅色的魚被擁擠的魚群擠在身后，不甘心的它開始力爭上游，很快穿過魚群游到了前面，一副同命運抗爭的模樣。

就這么過了幾分鐘，他發現那條紅色的魚每過一會兒都要被擠到后面，然后再努力地游上前去，不管是動作，身體搖擺的方式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樣。

他悻悻地撿起一塊石頭，向池塘扔過去，石頭穿過魚群沉到底部，那些魚群沒有一點反應。

沒想到那些魚也是全息投影，就連這些看上去自由自在的生靈也是假的。故事到這就結束了，男主的心情在那一刻完全崩潰。

伯瑤合上書，看著眼前的書桌和墻壁，腦海中止不住冒出一連串的想法。

她所在的世界是真的嗎？

自從那次被莫晴壓抑在潛意識的世界后，這個想法一直困擾著她。那個狹小的房間和那座荒涼無比的廢墟，灰色的天空還有凄涼的街道，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真實，陌生卻熟悉。

怎么證明現實真實存在？如果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被設定好的，她的人生，她的命運，全都被掌握在更高級的存在手中，她的所有感覺都是被設定好的，那她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喜怒哀樂，怎么證明這些情緒不是被人操縱的呢？

“吃飯啦！”母親的聲音響起，和往常一樣的語調似乎帶著某種溫暖的魔法。

伯瑤的想法就此中斷，她飛快地奔向客廳，享受著這普通卻不平凡的一刻。

——

黑暗中，莫晴第一次有了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這里多久，因為看不見外界，所以沒有時間概念，久而久之，連感覺也消失，只剩下一片虛無。

身上的束縛正在消失，光線正在一點一點蔓延進來，將眼前的黑暗切割成無數碎片。

她嘗試活動身體，這種久違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不由自主地積極活動著全身的骨骼，吱吱作響的聲音穿進耳朵，過了不久，她終于掙脫出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她知道這個地方，雖然那些廢墟被半數植物覆蓋，但是殘骸的輪廓已經深深復刻進了她的腦海，不用思考太久她就能將場景跟記憶重疊。

她還在這，伯瑤的潛意識，一個看上去獨立卻虛假的世界，但這并不是重點。

植物正在枯萎，碩大的綠色藤蔓此刻枯黃且扭曲。困住她的那部分已經發黑，這也就意味著伯瑤的潛意識出現了可怕扭曲，而她自己很可能還未發覺。

究竟是什么呢？

莫晴不禁好奇起來，也許她應該試試重新掌控這副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