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遠比想象中要簡單,除了每天上課吃飯睡覺還有一些避免不了的社交外,伯瑤幾乎沒費什么心思在其他事上面。
所謂的“其他事”,指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在古科園里,勾心斗角是常態,但是在一中,這種事完全無法和她聯系起來。
安靜、沉默、少言寡語,幾乎所有和內向有關的標簽都能夠和伯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并不是她的性格所致,而是她將自己偽裝成這樣。
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想理任何人,那種在夾縫中生存并且需要察言觀色的日子已經徹底結束了。
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線上,沒有優越感可言,沒有先后順序之分,只有努力和不努力的區別。
伯瑤走進教室,環顧四周,整個“生態鏈”盡收眼底。
角落里,一群剛開始住校的女生圍在一起,試圖拉幫結派,為自己在新班級找到些許認同感。男生們也一樣,迅速占領另一個角落,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最新的手機型號和游戲。
看似學霸的幾位坐早就在教室前排占好位置,如果不是班主任要求,他們絕不會挪動一下尊貴的屁股。
剩下的是長得漂亮的和相貌普通的兩群女生,優越感和自卑感成了她們抱團的標志。與之對應的是有明顯身高優勢的男生和個子一般的男生,他們的審美似乎只對身高而不是外貌起作用。
伯瑤走到自己的位置安靜地坐下,作為一個局外人,她很享受這種社交之外的快樂。沒有人需要被她討好,更沒有誰的請求無法被拒絕。
她感覺得到所有人都在用余光打量她,他們會猜測她的性格,她以前的學校,拼命地給她貼標簽。
也許不久后班上就會流傳出關于她的謠言,內容千奇百怪,十分離譜,但她根本不在乎,也不介意會有人去相信。
她已經計劃好了能想到的一切,因為她和他們不一樣,她不是好孩子也不是壞孩子,而是介于兩者之間。
如果這個年齡對“壞”的定義是不抽煙不打架不喝酒,那她基本都不沾邊,可說起人生經歷,她大概也沒有被分類為“好”的規則。因為那次本不該在成年之前所擁有的人生體驗,她卻已經做過了。
那件事就像是一個人生污點,只能永遠被她藏在心底。她迷茫過一段時間,不知如何面對的她只能通過冷落李云浩來尋求些許安慰。
不承認就等于沒做過,不去說就等于不知道,她不斷欺騙自己,卻還是沒辦法相信不存在的現實。
直到李云浩出現在她家門口,直到她的手機被打爆,她不得不拉開門去直面對方的質問和崩潰。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哭,像個小朋友一樣傷心欲絕,似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這怎么可能呢?她完全不相信他和她之間存在真正的愛情,對她而言,那也許只是年少無知以及對某種關系的摸索,他們不過是彼此排遣寂寞的工具。
事實證明她也許錯了。
他哭著說他愛她,不能沒有她,她的突然消失讓他徹底慌了神,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拿著手機等她的消息,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少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必須找回來。
伯瑤看這這個不斷傾訴真情實感的大男孩,果斷地抱住了他。
她被他感動了,她知道這種感動不是愛情,只是對于一個需要安慰的人所出于的同情。他應該得到一個擁抱,即便不是出于愛,也值得。
畢竟他為她付出了這么多,一顆真心值得更好的回報,而她能給的幾乎全都給了,除了愛情。
那個時候,伯瑤并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伯瑤從思緒中回過神,抽屜里不知何時被塞滿了折疊整齊的漂亮紙條,上面帶著某種特殊的香味。
她將這些紙條拿出來,分別打開,攤在桌上,每一張都留著不同的字跡,但好看的幾乎沒有。
伯瑤有些失望,這些紙條明顯是情書,風格統一且單調,可以看出有從網上抄下來的痕跡,也混雜著不少個人的加工。
她仔細查看了署名,里面不乏有班上出了名的幾個高個男生。寫情書需要勇氣,絕不是那種身高平平相貌一般的男生能夠駕馭的。
更可笑的是,并不是只有她會收到這樣的情書。她曾經聽到班上的女生團體討論過她們收到的情書內容以及作者,基本上和伯瑤所看到的這些有很大部分的重合。
這樣的跡象都證明了這個時代并非單純和專一,每個人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就連表白都如出一轍。
伯瑤將紙條認真看完,然后毫不掩飾地拿著它們走向垃圾桶。
她不需要給他們任何回復,因為她的行為會被那些女生看在眼里,然后一傳十十傳百,那些寫了情書的人早晚會收到消息。
至于他們怎么說,她根本不在乎。
“看!那個高冷女又去扔情書了。”
“真羨慕啊,每天都有人追還完全不答應。”
“切,我看是裝的,背地里說不定早就有男朋友了。”
“聽說她男朋友是校外的,每周末都會去學校后門等她,上周已經有人看到了。”
“真的啊?這可是大新聞,我得告訴姐妹們去。”
“哎哎!別說是我說的,萬一給人知道了找我算賬就不好了。”
“敢說還不敢承認…好了別捏我手臂了,我不說行了吧。”
……
伯瑤聽著女生們的討論,臉上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在古科園,她早已對著鏡子將自己的表情練習過上百次,以便能夠在適當的時候做出合適的模樣。
她早已忘記做自己是什么感覺,但這也給她的偽裝提供了許多便利。
李云浩的確會在周五的時候跨過大半個城市來接她。他的分數很差,差到沒有公立高中想收他,于是只能上了一所相對便宜的私立中學,方向和伯瑤所在的一中剛好相反,一個城西,一個城北,相差甚遠。
即便如此,他還是會每個周五趁著自己放學比較早的優勢,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見自己心愛的女孩,伯瑤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是感動的。
如今這個消息被女孩們知道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傳開,到那時候,自然就不會再有傻小子給她寫情書了。這么看來,她不用解釋,也不必解釋。
伯瑤邊這么想邊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同桌就遞過來一瓶奶茶,上面的圖案畫著雙魚座的標志,是這個牌子的奶茶新出的星座系列的瓶身設計。
“我去小賣部買奶茶的時候看到的,送給你喝。”
伯瑤笑著接過,說了聲“謝謝”,接著在拆下吸管的一瞬間,看到一張折疊得十分整齊的紙條落在桌子上,明顯就是張情書。
同桌害羞地轉過臉,伯瑤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將那張紙條打開,并在腦海中飛速思考著如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