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世界開始變得陰暗起來，會讓人有種來到暗界的錯覺。

光線變得黯淡，墻壁上的涂料有些脫落，有的甚至干脆露出了灰黑色的磚。

周圍的人開始改變模樣，看上去就像恐怖電影里的馬戲團，那些穿著病號服的人們變成了小丑、機器、木偶……或者其它模樣的千奇百怪的存在，和王自強吃下紅色膠囊后看到的世界非常相似。

他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第五現實，黑暗世界。

五大現實相互平行，互不干涉，而救濟所可以看作是一個專門設立的交匯處，承載著死亡世界運行規則中最重要的一環，一旦出了問題，不僅會破壞整個世界的規則，還會讓那些可憐的靈魂無處可去。

王自強想起了那場饑餓游戲，滿懷希望的他和麗麗竟然成了變態和瘋狂的犧牲品。

死神向他解釋過，救濟所的本意的確是讓那些不愿意留在幻市，并且對第三世界還有熱情的靈魂提供轉生的機會，可由于死神力量的消退，黑暗由此作為突破口開始入侵，這個地方最早也最徹底地發生了病變。

管理者開始違背規則，想盡辦法吸引迷茫的靈魂來到這里，然后開啟游戲，讓他們自相殘殺，尸體用來作為食物作為誘餌，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受害者。

“身為死神，你就一點辦法都沒有？”當王自強聽到這里時，眼神里是無法掩飾的憤怒。

死神搖搖頭，“我的力量在衰減，不能浪費在這種事情上。與其跟那位救濟所的瘋子斗個魚死網破，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你和莫晴身上。現階段沒有什么比培養繼承者更重要的了。”

“好吧，告訴我該怎么做。”

回憶到這里暫停，王自強跟著護士來到了熟悉的地方——救濟所的廚房。

巨大的惡臭味鋪天蓋地襲來，那些腐敗的尸體混合著新鮮的肉塊躺在案臺上，幾個眼神空洞骨瘦如柴的護士正手腳緩慢而僵硬地處理著地上腐臭的血水。

窗戶外面是純粹的黑暗，外面的世界似乎被徹底隔絕，只剩下眼前令人崩潰的血腥景象。

“你的手下就不能手腳麻利些？”王自強皺起眉頭，捂住鼻子。

帶路的護士轉過身，她的臉也徹底變成了跟那些行尸走肉般的護士們同樣的外表。

傀儡？

王自強明白過來，在黑暗世界，所有的存在都會顯示出最真實的面目，這就是為什么這些護士們變成了沒有思想的工具——她們原本就是由管理者創造出來的，沒有靈魂存在的軀殼。

為什么要帶他來這里？難道麗麗的身體……

王自強還沒完成思考，下一秒就從那堆肉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是麗麗。

準確地說，是麗麗的頭。

她臉上的表情停留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那是看到王自強被殺害時撕心裂肺的模樣。那時候的她才意識到，她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并非只是恨與利用。

“麗麗。”王自強下意識叫了一聲，快步走到案臺將麗麗的頭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完全不在意上面散發出來的腐敗氣息。

“別著急，那具身體已經沒用了，我帶你去拿一副新的。”護士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像這種對感情執著的男人她見得太多了，真是因為世界上有愛情這種東西，她才能利用這些靈魂之間的羈絆來尋找樂趣。

劉玨和王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這個王自強和麗麗也是一樣的。

王自強有些不舍地放下那顆鮮血淋漓的頭，調整了一下情緒后轉過身，跟著護士繞到櫥柜后面，眼睜睜地看著護士停在一面櫥柜前，硬生生地將整個身子鉆了過去。

王自強沒有猶豫，面對看起來堅硬而冰冷的不銹鋼櫥柜，也走了進去。

他的身體感到一陣寒意，隨后展現在他的面前的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這里像是一個巨大的室內溫室，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制成，無數個日光燈吊在上面，散發出的熱量會讓人誤以為自己正待在烤箱中。

溫室中擺放著一個個透明的、垂直放置的玻璃箱，里面陳列著睜著眼睛面無表情的肉體。

在這里工作的護士們穿著黑色的制服，正按照某種順序將肉體從玻璃箱中取出，放到寬大的工作臺上，將一個粗粗的管子插入肉體的口中，注入早已準備好的麥穗模樣的種子。

王自強在劉玨的日記中看到過，這東西最后會在人體里生根發芽，演化成跟真人無異的氣管和血肉。

管子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巨大的機器，它看上去像是一顆樹，主體是金屬制成的長方體，無數的管子像是樹枝一樣伸出，為那些如同工廠流水線般擺放整齊的工作臺提供填充。

這里便是死亡世界的本源，是給予每個來到這里的靈魂提供容器的地方。

“把編號B650980的備用身體拿過來。”

穿著黑色制服的護士點點頭，徑直朝目標玻璃箱走去，很快和另一個護士一起將一具赤裸的肉體抬到運送用的推車上，然后送到王自強面前。

車上的女人面容姣好，長發柔順，皮膚細膩得看不出一絲毛孔，比真人還要漂亮許多。

王自強有些恍惚，這到底是麗麗還是一具皮囊？他想到生前看的一部美劇《西部世界》，資本家為了創造出逼真的體驗，創作出人造人，賦予生命和情感，讓她們在無意識中服務客戶。

而這個所謂的死亡世界，會不會在做同樣的事情？

“怎么，見到心上人還不高興了？”護士打斷了王自強的思考，“趕緊帶著這具身體走吧。順便代我跟死神問個好。”

“我很好奇，死神怎么能容忍你這樣的瘋子繼續管理這個地方。”王自強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麗麗的身體上，然后輕輕將她抱起。

“我也很好奇，說真的，我一直期待著那位傳說中的死神大人親手殺了我。但過了那么久，他也沒出現過，還真是讓人有些失望。”

護士露出扭曲的笑容，嘴角夸張地裂到耳根，鋒利的牙齒從嘴唇中露出來。

王自強后退了一步，和她拉開距離，全身進入警備狀態。

她看到王自強的反應，露出落寞的表情，臉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一雙烏黑的沒有任何白色的眼睛空洞地盯著對方，像是自嘲似得感慨道：

“果然，長成這副模樣，不可能被人愛上吧？”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王自強語氣冰冷，“但是我衷心希望你能徹底毀滅。”

“那就借你吉言了。”護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