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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照顧

不知為何,自從清明過后,借宿在夜涼城的薛家軍一直遭遇連連挫折,無法繼續行軍。

開始是好多人生了桃花疹,等十多天桃花落敗,疹子消退,老天又不配合了。

一連七八日的陰雨天,讓倒春寒席卷了夜涼城上下,薛軍中好多將士不幸中招,腹瀉不止。

薛將軍和姜大夫連忙到城中各處藥房抓藥,但軍中人數太多,草藥供應不足,好多人沒能吃上藥。雨櫻就是其一。

一連兩日,雨櫻腹瀉似乎好了,但整個人都萎靡下去,飯食一點都吃不下,肚子還脹鼓鼓的。

李言棠忙著去周邊買藥,無暇顧及雨櫻。司空見沒人照料雨櫻,就自己來。他特意照著姜大夫的方子,騎馬到二十里地外的郊外小鎮買來草藥。可惜,他從來不曾照料過病人,所以遇到細枝末節,他總是手忙腳亂的。

“雨櫻,這藥怎么才算煎好了?”司空問躺在床上虛弱的雨櫻。

“水開后一炷香的時間,差不多就好了。”雨櫻氣喘吁吁地說。

過了許久,司空把藥罐里的藥湯倒進碗里。

“好了!來吧,快喝!”

他興沖沖地端起藥碗走到雨櫻身邊。雨櫻接過藥碗,“啊”的一聲連忙縮回了手。

“啊?你怎么了?”

司空一只手端碗,一只手去抓雨櫻的手。誰曾想,那藥碗太燙,他自己一手也沒端穩,不禁一抖,瞬時間,湯藥汁潑到了雨櫻的手背,還灑在被子上一大片。

雨櫻吃痛,但只皺起眉,愣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看著她那被燙得通紅的手,司空自責不已。“對不起,對不起……”

他緊張地紅了眼眶。

“沒事。司空將軍幫我拿塊涼的布巾行嗎?”

“好好。”司空把幾乎不剩什么藥汁的藥碗放到床邊,起身沾濕了一塊布巾,遞給雨櫻。

雨櫻把布巾鋪在手背上,另一只手拿起藥碗,吹了幾下,才緩緩喝下藥。

沒想到自己照料病人還把病人給燙傷了,司空暗自埋怨自己。

雨櫻看出來他的自責,柔聲說:“謝謝司空將軍來照顧我。我以前生病,從來沒有人管我的。被李將軍救了以后,我才知道有人關心這么溫暖。司空將軍現在還能在我生病的時候來照顧我,我真的特別感動。有你們在,我真的感到很幸福。就算是立刻死去,也值了。”

“不許說死!你不能死,聽到了嗎?你絕對不可以死!”司空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霸道地命令她。

雨櫻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感慨一下,想抒發一下自己對他和李將軍的感激之情,怎么會讓他如此激動?他眼睛紅紅的,分明格外在意雨櫻的性命。

“我……我只是隨口一說,這么點小病,明天就能好,我不會死的。司空將軍不用這么在意。”

料想自己的反應可能驚嚇到了雨櫻,司空緩了緩神,把她蓋著的被子抱起來放到一邊,為她披上他的外衣。

“隨口,也不要再這么說。用不用在意,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司空似乎有點怨氣。但這怨氣從何而來,雨櫻也有點迷茫。

“司空將軍,你拿我被子做什么?”雨櫻面露不解。

“這陰雨天,我又給你被子上灑了這么多藥汁,你還怎么蓋?現在外面還沒太陽,只能烤干了。你先披我衣服躺著。”

司空生了個火盆,一言不發地烤著被子。看著他忙碌的身影,雨櫻覺得自己壓抑許久的情絲,似乎又爬了出來。

因為陰雨無法出行,悶在屋子里的拓跋虹倍感無聊,便去找李言棠,想和李言棠聊聊天。

只是李言棠滿腦子在關心軍中將士的病痛,并沒有多少心思和虹公主閑聊。所以,她也并未留意到,虹公主問的事,全都是關于司空將軍的。

“李將軍,你上次說司空將軍對我一見鐘情。可后來,我聽人說,司空將軍和薛將軍打了一架,就是因為司空將軍放不下已故去的愛人,所以薛將軍嫌棄他沉淪才揍他的。”

“嗯,是有這么一回事。”

“那司空將軍那位故去的愛人,叫什么?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叫浣沄,是個聰慧文雅又細心體貼的姑娘。”

“有小士卒說我和她長得像,是嗎?”

李言棠忽然頓住,停下手里的活,遲疑了片刻,她才回答。“虹公主想聽實話嗎?”

“當然。我就是想聽實話才找李將軍的。我知道你向來坦率,不屑于撒謊。”

“那好,我告訴你。你和浣沄長得很像,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五官和身形都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也驚呆了。你們二人的確太過相像。不過,你們的性情和舉止,卻是相去甚遠,一點都不像。”

“哦。果真是如此。原來司空將軍以前圍著我轉,就是把我當成了那個浣沄姑娘了?”

“應該是。”

拓跋虹若有所思。她之前嫌司空太粘著她,很厭煩。她喜歡的是好戰磊落的英武男子,但司空長相偏清秀,又不擅武藝,確實不是她首選的心儀男子。但自從聽說了他的故事,知道了浣沄這個人,她又開始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子能讓一個男子如此魂牽夢繞?到底司空又是怎么樣的一個人,能在愛人死去這么久,還念念不忘,用情至深?一個用盡生命去愛的癡情人,無法不讓人動容,無法不讓人憐惜。

“那你給我多講講這個浣沄姑娘的事好不好?”拓跋虹問李言棠。

李言棠剛想回說好字,下面的小士卒就急匆匆地趕來。

“李將軍不好了,有兩個人因為搶藥打起來了。”

李言棠向虹公主道了聲抱歉,然后就隨小士卒一起趕往軍營。

終于,天空的烏云散去,露出了太陽的暖人光輝。薛軍中將士們的病痛也如陰霾,一掃而光。

休整了兩天后,大軍準備啟程。李言棠忙著清點人馬和行軍安排,沒有注意到有匹驛館的信使來到薛將軍面前。

之前,薛將軍特意派了一個信任的手下先行回京,去找李言棠的姐姐。誰知,那人回信上是這樣說的:李言棠的姐姐已失蹤近一年了,而且,李言棠的弟弟已經將此事告訴過李言棠。

還在和手下人核對行軍計劃的李言棠被沖到自己面前的薛將軍嚇了一跳。

“將軍你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值得你如此生氣的?”李言棠疑惑地問。

薛將軍一只手拿著信,一只手掐住李言棠的肩膀。他用力太大,讓李言棠疼得不自覺后退一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姐姐失蹤了?所以才敢和我說見過長姐就成親的承諾?你這樣騙我是何用意?是不是當初就沒想過嫁給我?”

聽到他的質問,李言棠垂下頭,沉悶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其實,她是為沒有早點告訴他長姐失蹤而道歉,但聽在薛將軍耳里,卻是她為從未想嫁他這件事而道歉。

“你!好你個李言棠!你當真以為我非你不可嗎?”薛將軍暴跳如雷地扔下信,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隨后的十幾天,薛將軍和李言棠都形同陌路。

莫諳見兩人似乎不再來往,便趁機接近薛將軍。每次遇到公事,薛將軍還不得不與李言棠碰面,所以,他有意無意地默認莫諳對他的關心,想試探李言棠是否吃醋。

但忙著軍務的李言棠,心里想著回到京城以后,再好好和薛將軍聊聊兩個人的事,一門心思全撲在軍中事情上,根本就沒有發現他是在故意氣她。

大軍行至午梁城,李言棠率領一小支隊伍入城采辦軍需,經過驛館時,她遠遠看到那欄桿。她回想起自己曾坐在那里對薛將軍許下見過長姐就成親的諾言,時過境遷,很多事和人,都變了,長姐不見了,浣沄永遠地去了……

想起這些,一滴淚不由得從眼角垂落。李言棠用手擦去,轉回身時,她見到一直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的薛將軍。

“你哭了?”他的聲音是近些天來從未有的溫柔。

“沒,只是有灰塵進眼睛了。沒事。”

李言棠努力保持輕松的表情。但這怎么能躲過薛將軍的眼睛。

他知道她一定是觸境傷懷,他剛剛看到她站在這里發愣,那背影,如此凄涼,如此孤獨,讓他忍不住想拉她進懷里,告訴她,他還在,一直都在。可是,想想之前她隱瞞下長姐失蹤的消息,難道不是想讓他永遠都娶不成她?

他原本想要靠前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忽然間,他的胳膊被人拽緊。

“將軍,你在這里啊。你看看,我今天的妝容美不美?是將軍你送我的那套胭脂和眉筆畫的呢,好不好看?”

仙姿玉色的莫諳羞答答地扯著薛將軍衣袖。

李言棠心想:明白了。新歡已有,自己又何苦執著?

她別過臉去,靜靜地走遠,那背影滿是失落。

“你夠了沒有?那胭脂水粉我橫豎是要扔的,你拿去便拿去,為什么要說我送的?”

還沒等李言棠走出多遠,薛將軍冷著臉問莫諳。他用力掰開莫諳的手,痛得莫諳花容失色。

“我警告你,以后少靠近我!再這么故意挑唆他人,讓他們以為你和我之間有何干系的話,我可就不會像今天這么客氣了!”

薛將軍撂下狠話,留給莫諳一個不懂的背影。這些天來,他是默認她不斷靠近的,她為他夾菜,他也沒拒絕,她送過去湯喂他喝,他也一口口喝下去。為什么今日,卻說出這么嚴厲的話來?那她這幾日來的努力,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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