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蕙玖苑的書房里，端蕙玖正在聽取端十三和端十這幾日，探聽到的各方消息。

“小姐，老爺交了兵權后，北疆的兵權被撫遠將軍陳仁松接手。雁翎關守將還是老將軍的副將尹中善，另三路副將分三派。一派是太傅洛大人的門生，兵部尚書楊爍恩的胞弟楊瀟恩；一派是皇后娘家承恩公五弟沈博銘；還有八王爺越戰之庶六子越振。尹將軍和楊瀟恩關系尚好，只是沈博銘和越振二人仗著身份，不好相與多有為難。上個月尹將軍換防的兵器更換出了問題，至今沒有下文。”

“嗯，十三，我們的消息傳遞太慢了，而且還不夠及時和準確。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我欲在匯京城建一處商品競拍行。招攬各地商賈和勢力參加各類商品競拍，順道搜集各方消息與人進行交換和買賣。你和端十加緊訓練暗衛，到時讓他們掩飾身份進入拍賣行當伙計。趁機結交各方人士搜集各方消息，并可以隨時接受各種賞金任務加以練手。只要對方出得起價錢，不危害我們自己的利益的情況下，不管他們要什么就可以接單。此競拍行就叫——萬寶樓，我想還得找一個能罩得住場面的人坐鎮此樓才行。你倆吩咐下去，讓咱們的人隨時準備好，地方選好后就開業。”

“好，我和兄弟們商量商量，再答復小姐。還有您讓黃栓子留在府里，有什么安排嗎？”

“嗯，知恩圖報......我計劃找人好好教教他。若他出息，就把京城外所有農莊的安排交給他管理。我們還缺人啊，再買四個筋骨好沒有拖累的小丫頭，兩個擅廚藝爽利的婆子，幫著隨風照管府邸。丫頭派人教些拳腳，跟著銀霜先學好規矩再說。眼下雖然有隨風六人在我身邊，但是達到我的要求還差強人意。元新雖擅醫，除了醫書只知道蒔花弄草指望不上。宜鶴醉心技巧，現在心思放在飾品和脂粉開發上，我也就由他去了。隨風幫我管家，攬月整理各處消息和傳遞命令，寒玉照管生意往來和賬冊，非煙管京城人事和各府人情交際。他們除了身手差點外，其他做得還算不錯。你安排人有空再輪換練練他們，他們時常陪在我的身邊，不能有事還指望我護著他們。”

“是，此事交給屬下去辦，讓十三帶人去找合適的地方，看看拍賣行開在哪里合適。”端十接過她的話尾說。

端蕙玖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對著二人揮了揮手。

二人默默對她作一揖就往外走，端十走到門口時遲疑了一瞬，最后還是忍不住轉身問。

“小姐，老太爺的生辰快到了，您看.....”

“......”

端蕙玖坐在桌子后，垂眸沉默了好久，才嘆了口氣幽幽的說：“唉，現在我和太祖備受矚目不易大動，你悄悄給端三十六傳信，告訴太祖父母和祖父母四位老人，我在百花春頂樓親自給他慶生，來不來隨他高興。”

“是，屬下告退。”

半月后十三在北城安定門的桂花巷，盤下一處帶一進后院的臨街三層樓。端十一安排人根據小姐給的圖紙，開始清理裝修，門口張貼著招聘萬寶樓從業人員的告示。

北城是平民區人多而雜，萬寶樓的招人告示一貼出來，經常有閑幫來湊熱鬧。除了廚子和掃灑的雜役，端十一是從牙行買來的外，其他的從業人員，都是自己訓出來的暗衛。目前還缺一名萬寶樓明面上的合作人，和多名賞金獵人虛位以待。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端蕙玖又開始帶著四個貼身美男，約上幾個紈绔子弟往返于匯京各大賭場和青樓中。邊結交三教九流的奇人異士，邊尋找合適的合作人。

這日她和十二王爺的幺子越揚賭輸了錢，勾肩搭背說笑著從八方賭坊出來，剛上馬車走出沒有幾丈遠，就被人攔住了。

“小九兒，今天晦氣，改天我們再來。”

“好，回頭我們再約，隨風小可愛，咱們走著。”

“吁！小姐，有人攔車。”

隨風在前面駕著馬車，見人攔車就回頭稟告了一聲，然后把車簾搭在車頂上。

“咦，小玉兒，你的臉又嫩了唉。何人？”少女特有的稚嫩嗓音傳來，車里歪坐在軟塌上的她毫無形象的倚在攬月身上，一只爪子正摸著寒玉的粉臉，一邊正就著非煙的手喝茶。

聽見隨風的話隨著車簾撩起，車里八雙眼一齊看過來，馬車前站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形容雖然有點憔悴，但是長得真是無可挑剔。面白如玉唇紅齒白劍眉星目，雙目炯炯有神。一身箭袖銀灰色錦袍，玉帶緊束腰身身姿挺拔，足下同色云紋靴。腰間一邊垂著一個精致的白錦緞繡麒麟香囊，一邊垂著一支水頭溫潤的玉簫，一看就價值不菲。

玉冠束半發，一半墨發順滑的披在身后。身形勻稱走路輕巧無聲，應該是個練家子。不過他看起來有點眼熟啊，端蕙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在哪里見過。

“咦，美人，我們曾在夢里見過嗎？”

卓思朗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再見她，直到隨從探聽到她的萬寶樓貼出招聘告示，才終于等到了機會。看著這扎心的一幕，他心里莫名的煩躁。想到自己這幾個月為了她，一吻入心日夜難安，不想人家根本就不記得他這個人的存在。

為了一個還沒開竅的小丫頭煩心，卓思朗也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然而緣分到了都是命中注定，古人誠不欺我。

如果不是他今天自己找上門來，估計這輩子也別指望她想起自己來。他想到這里臉色就有些臭了，一臉復雜的死死盯著端蕙玖不說話。

“......”這人有病，這眼神看得怪滲人的，這是要干嘛？端蕙玖被他盯的心里發毛，又疑惑不解。

“很好，你果然不記得了。”卓思朗咬牙切齒的對她說。

“我該記得嗎？美人，雖然我看你確實眼熟，但是做人要厚道，特別是對我這樣好看的小仙女。你也不能仗美當街逞兇，我們的確不熟啊！你這么脈脈的看著我，我怕自己定力不夠會受不住啊！”

“......”這調戲來的猝不及防，卓思朗臉有點紅，不雅的翻了個白眼無語。

“嘁，小姐長春樓那夜的事還記得嗎？”大管家隨風斜眼看著她又當面調戲別人，語氣涼涼的說道。

“隨風小可愛，什么事都要我自己操心，你們就沒用了是不是？所以你們幾個要隨時隨地替我記得，并提醒我啊。”端蕙玖嬌俏的嘟嘴白他一眼，并順手摸了摸了他的臉。

“所以隨風正是盡一個合格面首的職責，提醒小姐你罷了。”

“所以呢？你比我大三歲，怎么不知道讓著我的美德呢？你這樣一點也不可愛啦！啊，長春樓的事嗎？不記得了。”

“懶得理你！”一天到晚的招惹俊俏小郎君給我們添堵，還不讓人多說兩句嗎？就不告訴你，愛咋咋地，隨風一撇嘴不再理她。

“隨風做面首不能善忌，你要多跟攬月學學，討巧賣乖知情識趣。你又不是金魚鼓著腮幫子干嘛？來笑一笑。”非煙立刻上前用手戳著他氣鼓鼓的俊臉調笑道。

“是呢，何況小姐對我們沒有厚此薄彼，做人要知足。”寒玉隨聲附和。

“嗯，非煙和寒玉都是善解人意的小可愛。”端蕙玖趁機恬著臉嘚瑟的伸出爪子，在二人臉上摸了兩把。

唉，哄人也是個力氣活，演的真累！

卓思朗見此情景臉色更臭了，當他面就和別人打情罵俏，當他是擺設嗎？

“小姐，那天你喝醉了，這人是你一只繡花鞋招來的。”攬月接著說。

“哦，好像有點印象，記不太清了。攬月小可愛，還是你好。來香一個，啵，以后要記得及時提醒我。”端蕙玖眨著眼想了半天，揉著攬月嫩滑的臉，笑瞇瞇的使勁親了他一口夸到。

“是。”攬月挑釁的對著隨風三人和卓思朗挑了挑眉。

隨風三人和卓思朗一齊黑臉。

“哼。”

“美人小哥哥不管我們見沒見過，現在就當認識了。我叫蕙玖，哥哥貴姓啊？來來有事上車，我們有什么話面談。”端蕙玖對站在車外的卓思朗招招手說。

“見過九小姐，在下卓思朗字修遠，來應萬寶樓的職。哼”卓思朗冷哼一聲，還是乖乖的上了車，臉色臭臭的坐在她對面回應一聲。

“沒想到我在匯京城這么有魅力，連我的鞋也豪不遜色啊。哦，修遠哥哥，你叫我小九兒就行。差事好說，美人有求必須答應啊。雖然說來有點丟人，但是那天我醉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看在我不是故意的份上，作為賠罪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你能不能不要怪我哈？嘿嘿”端蕙玖厚著臉皮自來熟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臉訕媚的對他笑了笑。

這不要臉的自戀，這是重點嗎？他堂堂武林世家少主，江湖第一美男琢玉公子。什么時候撩妹行情和一只繡花鞋對等了？卓思朗覺得一股郁氣堵著胸口，心里憋悶得很。呵呵，撇的真干凈，可是誰讓自己想見她呢？算了，看在她還小的份上慢慢來吧。

“小哥哥家是哪里？京城了的公子哥兒，我差不多都認識。”

“越州。”

“越州？哪里是不是有鳳梨、荔枝、菠蘿蜜好多好吃的水果？”

“差不多。”

“哇，嘿嘿，你看我請你吃飯，作為禮尚往來，哥哥有空能不能帶點來送我？”端蕙玖單手托著下巴，有點不好意思的對他笑瞇瞇說。

“......！？”剛見面飯還沒吃上就要回禮，這臉皮厚的也沒誰了。

“換人，小七，老地方百花春酒樓，走著。”端蕙玖對著車壁敲了敲說道。

“得來，小姐坐好，駕！”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穿一身短打勁裝的少年跳上馬車，換下那個從車轅上下來的十三四歲叫隨風的少年，少年騎馬沒有回頭先一步走了。

一刻鐘后他們就坐在了百花春酒樓的三樓雅間，先前騎馬早到的隨風已經安排好菜色，早早就立在門邊等候了。

六人剛就座就看到洛鈞舒和陳勁松及于建浩三人邊說著話上樓來。雅間的門開著，三人一抬頭也看見了屋里的人。

“令杭，真巧，你們也來吃飯。”好容易和小丫頭吃個飯，也這么巧碰上。卓思朗不得不站起來打招呼。

“是啊，小九兒？原來你也在？”洛鈞舒微笑著走進來，扭頭看見坐在桌子跟前的端蕙玖驚訝的問。

“世界這么小認識個把人，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你們不也認識嗎？坐吧。”端蕙玖撇撇嘴，對他翻了白眼，不以為然的接口說。

“修遠兄好巧，小九兒？原來你們認識？”于建浩隨后進來，指了指二人也驚訝的問。

“嗯”

“......”

“那倒也是，這幾位是......”于建浩從善如流的坐下，指著坐在她身邊的隨風四個問。

“左邊隨風、攬月，右邊非煙、寒玉，都是我的人。”她隨口說道。

“咳......咳......久仰。”洛鈞舒突然就想起了，付振庭對他們說的她收了六個面首的事。應該就是面前這幾位，于是尷尬的對著幾人拱手作一揖。

“哦，幾位小兄弟安好，在下于信博有禮了。小九兒怎么和修遠認識的啊？”和隨風幾個人打完招呼，于建浩好奇地問。

“自然是因為人美啊！”小九兒抿著手里的茶，眉眼彎彎的說完，隨風四人一齊撇嘴。

“因為一只繡花鞋。”卓思朗也說出了相識的原因。

“噗......，那夜竟是你？”洛鈞舒一口茶噴出來，瞪大眼睛像發現了什么驚天秘密一樣，驚詫的看著端蕙玖。

“哈哈，原來如此，你倆還是不打不相識。”于建浩恍然笑道。

“是呀，小舒舒，市井眾相人生百態本就尋常，圖的就是自在的煙火人生。何況人不風流忹少年，沒想到在京城連我的鞋魅力也不減本人，隨隨便便一扔，就能釣到一個絕世佳人。小仙女運氣好擋也擋不住啊！哈哈......”恣意明媚的笑從她干凈清澈的眼睛溢出來，不帶一絲世間塵埃。

經歷家庭巨變，她沒有被怨恨吞噬，依然活得心地澄明陽光燦爛。

“.......”小叔叔？這神仙級的自戀，天啊，小九兒什么時候這不要臉了？幾個人聽得嘴角一齊齊抽，眼神古怪。

“噗嗤......哈哈.......小九兒，你小魔女的名頭果然不是虛名。”陳勁松看著洛鈞舒迅速黑了的臉，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哪有？這肯定是謠傳，松哥哥你可不要人云亦云。對了，你們鐵桿四人幫怎么少一個沈哭包？”她對陳勁松眨了眨杏仁大眼，露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

“呵呵......”一聲軟糯的松哥哥叫的陳勁松后背一涼，不自然的干笑了兩聲，臉有點紅。

“噗......，沈文雷被他娘拉去相親了，來不了。”于建浩對著她擠了擠眼，恍然大悟的嗤嗤笑了。

“哦，他真可憐。”小九砸吧砸吧嘴頗為同情的說。

“他都十八了，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可憐的？哪家不是這樣？”洛鈞舒理所當然的接口。

“所以我才說他可憐啊，你見過賭徒認命嗎？這就像賭坊里擲骰子一樣。兩家用家世身份背景博弈押大押小，贏了皆大歡喜，輸了萬劫不復。這種不尊重個人意愿的拉郎配，就是人生悲劇的開始。比如我，所以我早早就看透了被家族當棋子的命運，以后我的人生我做主。哪有現在我好，自己當家做主，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每天還能看到隨風和寒玉他們養養眼，真是自在快樂如仙。”

“......”有一點小九兒沒有說錯，世家子弟的姻親都是順應家族利益的結果，屋里氣氛沉默凝重。

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幾個人默契的對視趕緊轉換話題。

“金玉良言，小九兒灑脫，哥哥佩服。”于建浩裝模作樣的對她一揖到底。

“嘁。”端蕙玖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其他幾人都被逗笑了。

“看起來你們和小九兒非常熟。”卓思朗看著三個人一點也不陌生的談話方式，肯定的說。

“是呀，我們從小玩到大，令杭和小九兒是從小打出來的緣分，也不過四五年不見而已。”于建浩笑著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