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洛鈞舒緊緊握著端惠玖的手,皺眉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眼皮都沒抬問宜鶴:“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非煙澀然的道:“唉,小九兒犯病了。這幾年她過的非常不容易,常常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當年夫人慘烈去世,對她打擊很大。她九歲那年自己立府,就是怕自己在端家觸景生情,會直接瘋魔了。自立后很長一段時日她不能自控,后來她就不能受刺激了。嚴重時渾身冰涼顫抖,精神恍惚時拿著劍見人就砍。我們用了很多方法醫(yī)治她,效果都不算太好。府里人的廚藝就是為了照顧她,被生生逼出來的。為了讓她清醒恢復正常,我們就帶她到處去玩,分散她的精力她就會好一些。端老太爺就是知道這個情況,才放任她不管。平日都有元新細心照顧她,她對妾室有著天然的反感。洛鈞舒,她已經很久沒有犯過了,以后那個萬姨娘和孫姨娘母女不要讓她見了。”
“好。”洛鈞舒聽了這話,心里痛的啞著嗓子答應了。
大夫很快請來了,老大夫捋著胡子安靜的給她號脈。沉吟片刻后笑瞇瞇的對崔氏道喜:
“恭喜夫人,四少爺,少奶奶有孕了。少奶奶脈息又急又亂胎像不穩(wěn),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日再看看。孕婦不能受刺激,還請四少爺以后用心些。”
“······!”這個消息只讓大伙兒只有驚沒有喜了。
崔氏又驚又擔心,急切的問:“哎吆,我的天吶。怪不得······怪不得她一晚上情緒不對,原來如此。馬大夫,小九兒此前誤食過不干凈的東西,大夫囑咐不宜有孕。如今她有孕了,這畢竟是我第一個孫子,你看這該怎么辦呢?”
“哎吆,夫人,這孩子現(xiàn)在還小,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好。是留是去?這主意還得您拿吶?”
“娘,孩子的事,等小九兒醒了再說吧。”洛鈞舒紅著眼啞著嗓子打斷了崔氏要說的話。
“唉,好。”看著兒子痛苦的表情,崔氏終究沒有舍得再為難兒子,無奈的應了。
春花就及時的把大夫先送走了。
崔氏眉頭緊鎖著回了房,洛占寧沒有睡,躺在床上還在等著她。崔氏一看他躺著的模樣,想到小九兒犯病的原因,就氣不打一處來。
“老爺還在啊,我以為你去別處呢。”
“這是什么話?我們是正經夫妻,小九兒怎么樣了?”洛占寧看著她拉著臉語氣不善,反問一句就接著問她端惠玖的情況。
崔氏斜著他,冷笑道:“以后不要讓萬姨娘和孫姨娘來我這里啦,托她們的福,我孫子差點沒了。”
洛占寧欣喜的說:“這么說小九兒有孕了?她倒是能干,剛成親沒多久就有孕了。”
崔氏不愿搭理他,自己洗漱干凈就上床睡了。
另一邊洛鈞舒一直眼不眨的守著端惠玖,內心煎熬著,小九兒醒來后,如何跟她說孩子的問題。
隨風看著他這樣也是心有不忍,勸道:“你打算抱著她一晚上嗎?要不要我們留下來和你一起照顧她?”
“不用,我想自己和她呆著。”洛鈞舒等到崔氏走了后,就脫了鞋上床一直抱著端惠玖。他心里難過的要死了,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她的疼惜。
隨風很理解的看了他一眼,就招呼其他三個人往外走。等他們走到門口,身后傳來洛鈞舒的感謝。
“隨風,謝謝你們這么多年陪著她,走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不必,能遇上她讓我們明白:心冷了時,這個世上還有可以依偎在一起互相依靠的人。因為我們都是可憐人,需要互相溫暖著才能挨過寒冬活下去。”
宜鶴聽的鼻子一酸,扭頭惡狠狠的說:“洛鈞舒,小九兒不是我們的主子。是我們從小相依為命的親人,你最好不要辜負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寒玉出門對著隨風說:“隨風,我心里難受,我們去喝酒吧。”
這一夜他們都沒有睡,四人個人聚到隨風屋里,喝倒了三個。只有隨風皺著眉,沒有多喝睜著眼到天亮。
第二日一大早,集芙園就差人來詢問端惠玖的情況。風花雪月四個丫頭也跟著折騰了一夜沒有睡,姑爺抱著小姐剛睡著。
春花就把端惠玖的情況和來人大概說了一下,洛南和劉老夫人就知道,小九兒因為有孕受了刺激病了。
劉老夫人急的滿屋子亂轉,還不停的埋怨:“這個老五就是個缺心眼的憨貨,明知道小九兒她爹和那個姓萬的女人,害死了她娘和弟弟。他還讓萬氏去她跟前礙眼,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這可是小九兒的頭一胎,這要是有個閃失,可不得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嗎?哎呀,我的曾孫吶!老頭子,你說這該怎么辦呢?”
“老婆子,我真是可憐小九兒和舒兒啊。你派人去五房告訴五兒的倆妾,小九兒在家的時候,就送她們去莊子上給孩子祈福吧。”
“唉。那賤婢以前就不省心,是該治治她。”劉老夫人也是不待見那個萬氏,扭頭對隨侍的婆子說:“先不急用早食,我先去看看小九兒,你先差人給她送些養(yǎng)胎的補品去。”
“是。”婆子得了吩咐趕緊去了。
洛鈞舒臨近午時做了個端惠玖瘋了的噩夢,瘋的連他都不認識了。一下子嚇的他起一身冷汗驚醒了,一睜開眼立刻扭頭去看端惠玖,看她還在睡才慢慢松了口氣,幸好只是個夢。
春花已經端著熬好的藥進門了,她小心的問:“姑爺,這藥什么時候給小姐喂?”
他還沒有說話,宜鶴四個人進來了。四個人先去看床上的端惠玖,然后問:“昨夜她怎么樣?你先去用膳,再好好睡一覺,才能更好的照顧她。”
洛鈞舒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肯定不好,也就沒有說什么,點了點頭安靜的下床換了衣裳,洗漱干凈走了。
隨風四個人分兩撥倒換,守著端惠玖床前。宜鶴和非煙剛把隨風和寒玉換走,夏風就進來稟報:“公子,太夫人和老夫人來了。”
“快請。”宜鶴和非煙立刻站在門口恭敬的等著,“宜鶴(非煙)見過太夫人和老夫人。”沈太夫人和梅氏急匆匆被人攙著走進來。
沈太夫人立刻哽咽地說道:“不必多禮,先帶我去看我的小九兒。”
看到曾孫臉色蒼白躺在床上,沈太夫人和梅氏不由得悲從心中來。坐在床邊哭道:“我的小九兒啊,太祖母和祖母來看你了。彭太醫(yī),彭太醫(yī),你快來看看我的孫兒怎樣?”
“好,太夫人和梅夫人放心,老夫不會讓九小姐有事。”
宜鶴趕緊搬來了圓凳放在床邊,彭國良坐在床邊仔細給端惠玖的左右手都號了號脈。
梅氏噙著淚急切的問:“怎樣?”
彭國良有點為難,就猶豫了一下。太夫人立刻覺得頭發(fā)暈,身子不爭氣的晃了晃。顫著聲音說:“彭太醫(yī)?你只管實話實說,如今老婆子我還有什么是扛不住的?只要我的乖孫無恙就好。”
彭國良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唉,九小姐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她應該是早前受過打擊,損了腦經情志郁結,致氣血相沖。偏偏她如今又有了身孕,她年紀小身體損傷沒有恢復,這個孩子就艱難了。”
“那就打掉,我只要小九兒平安就好。”洛鈞舒飯沒有吃完,就聽下人回稟說沈太夫人和梅氏來了,就扔下筷子急忙趕過來了。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彭太醫(yī)的話,心里一澀立刻做出了決定。
“令杭,祖母謝謝你。小九兒我了解,她從小主意就正。這個決定我們不能替她做,要問過她才行。”梅氏淚眼婆娑的說完,又問彭太醫(yī):“彭太醫(yī),小九兒什么時候醒?好好靜養(yǎng)孩子能堅持多久?”
彭國良略一思量說:“我現(xiàn)在給九小姐行針,半個時辰就能醒。只是九小姐現(xiàn)在需要有耐心的人細心照顧,日常也多開導她陪伴才行。”
昨日宴客后胡松和王嬤嬤沒有走,今兒一大早向二夫人要了賞,還沒有來得及回府,就聽人說端惠玖病了。
胡松就打發(fā)王嬤嬤先回府,自己留下往梧桐苑而去。叫人通傳秋月迎著他去了端惠玖住的廂房。他站在門口自己高聲喊道:“胡松求見姑爺,奴才有法子讓小姐恢復正常。”
沈太夫人不等洛鈞舒發(fā)話,先開口說:“胡松進來說話。”
“是,胡松見過太夫人和老夫人。”
胡松一進屋先給沈太夫人和梅氏見禮,才轉頭對著洛鈞舒說:“姑爺派人回府照著奴才列的清單取物,奴才自然就有辦法令小姐醒來開懷。”
看到洛鈞舒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就解釋道:“我家小姐的愛好和奴才相似,喜愛鉆研美食。不過小姐不愛做愛吃,而且還特別愛吃奴才做的。小姐因為夫人去世傷了心,這是心病不是喝藥就能治,唯有讓她感到放松開心時,她的病情才能舒解。”
彭國良也點頭肯定了胡松的話。“不錯,確實是這樣。九小姐這個病得有耐心慢慢開導,現(xiàn)在她有孕心緒跟平日不一樣,心情起伏很大不能受刺激,否則再也難治愈了。”
太夫人和梅氏就抹起了眼淚,雖然她們都心痛端惠玖,但是面對端子航對她造成的傷害也無能為力。
胡松就幽幽的接著說道:“當年小姐五歲進宮就和奴才湊在一起琢磨吃食,奴才這手藝都是經過小姐調教出來的。你們沒有見過小姐鉆研出新吃食,兩眼放光的樣子,奴才卻終身難忘。小姐這些年每次看到新鮮新奇的東西,就會轉移精神忘記傷痛慢慢好轉。我本來就是小姐院子里的廚子,我愿意留下開導照顧她。”
劉老夫人也聞訊而來,趁著彭國良指導春華幾個丫頭熬藥的空閑,她陪著端家婆媳倆在外間坐著哭了半天,怎么勸也勸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