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惠玖醒來已近巳時,洛鈞舒早就在書房里讀半天的書了。今日本該回太傅府認親敬茶,結果因為昨夜洛鈞舒所為也耽擱了時辰。二人匆匆換好衣裳帶著準備好的禮物,端七趕著馬車急匆匆回了太傅府。
還好不算太晚,剛趕上午食前認親敬茶。太傅府的客廳里呼啦啦擠了二三十口子老幼婦孺,讓進了會客廳的小九兒看的眼暈。
他們倆一邁進門,在洛太夫人旁邊的一個身穿纏枝牡丹菱花緞的白胖圓臉婦人,尖酸的譏笑道:
“吆,咱洛家的新媳婦什么時候改了規矩啦?吧兒吧兒的讓婆家人眼巴巴的等一上午。”
洛鈞舒面無表情冷淡的瞄了她一眼說:“還請大伯母見諒,是我昨日會友醉酒起晚了,才耽擱了時辰?!?
端惠玖面不改色笑瞇瞇的,先上前給洛南夫妻行問安禮:“孫媳給祖父祖母請安。”
她抬頭看著康氏,一本正經的說:“是呢!這匯京城里最不守規矩的人就是我了。小九兒仗著太后和陛下心慈,可憐我娘死爹不愛,舍不得斥責我,規矩學的越發的不像話了,還請各位長輩恕罪。”
說著起身對著眾人福了一禮,她一副懺悔的模樣,接著說:“今日幸虧大伯母及時提醒,勞駕您久等真是小九兒的罪過??粗哪昙o比祖父祖母還年輕,不想您身體這么不濟。哎,都是我不好,讓您受累了。”
轉頭對著上座的洛南夫妻痛心疾首說:“祖父祖母,您看是不是讓人扶大伯母趕緊下去歇息,這身嬌肉貴的省得一會兒累暈了,傳出去連累我和令杭的名聲可怎么得了??!”
“......???!”屋里人都神色復雜的看著她說歪理,有人趁機看戲,有人滿眼欣賞。這一番綿里藏針,不軟不硬的話讓康氏碰了個軟釘子。
“哈哈,大嫂?小九兒也是關心你。反正爹娘都在,你要是受不住,就趕緊下去歇息吧!”
五夫人崔氏聽的最高興,笑得嘴都歪了,看著兒媳婦更覺得順眼了。
康氏一貫看不起她,日常她見到大嫂,經常被她陰陽怪氣的奚落。小九兒這一番唱念作打,直接挖苦康氏眼里沒有尊長,比洛南夫妻的架子還大。
“......!!”康氏雖然心里氣悶,當著婆婆和公公的面,也不敢再開口招惹小九兒了。
洛南和老妻對視一眼,心中了然:呵呵,得了,這段位......大媳婦完敗。
洛太夫人用眼神警告了康氏一眼,笑著對著小九兒道:“不用,你大伯母身體好著呢。小九兒快來敬茶,祖母給你準備了好東西呢?!?
“是?!彼龖宦暰透邂x舒恭敬的跪下,給洛南夫妻敬茶:“祖父祖母請喝茶?!?
“嗯。”洛太夫人接過茶抿了一口,順勢將自己陪嫁的祖母綠麻花并蒂蓮形的絞絲玉手鐲,戴在了她的手上,抓著她的手反復看了看道:“嗯,好看。”老太爺洛南也喝了茶,順手給了她個紅包。
“謝祖父祖母,小九兒不擅女紅,就親自給您和祖父各設計了一套百壽圖衣裳,以感謝您和祖父對令杭多年的教導。您別嫌棄孫媳的手藝差,回頭您試試,不合適我再給你和祖父改改?!毙【艃航o洛太夫人回了一套提花壽字紋滾邊繡卐字的藏蘭色襖裙,洛南是一套蘭灰色的圓領寬袖提花緞百壽道袍。
“好好好。”老太太摸著做工精巧的衣裳,歡喜的眼都瞇成了一條縫。
“小九兒請父親母親安,父親母親請喝茶?!甭逦鍫敽痛奘细鹘o了一個紅包一套鑲綠寶石的頭面,小九兒同樣的也給他們各自一套衣衫,崔氏夫妻倆也喜的眉開眼笑。
其他人都是鞋子或帕子,同輩的男的都是裝著二兩銀錁子的荷包,一張百花春酒樓的就餐優惠劵,女的同樣也是二兩荷包,外加百花春飾品閣的八折優惠劵。
俗話說送禮要送到人心坎上,端惠玖就是這樣做的。她認親送出去的豪氣見面禮,徹底征服了洛家眾人的心。
其實她純粹就想用錢在洛家收買人心,為了以后少給自己找麻煩。至于康氏只要不再找她麻煩,她更不會放在心上。所以認完親敬完了茶,除了老太傅洛南和洛五爺和崔氏及三個庶女小姑子,在她的眼里別人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她壓根就不在意,也就誰也沒有記住。
她有點社恐最怕應酬,所以午食過后,就立刻拉著洛鈞舒告辭。順便在外面溜達一圈消食,她就回府開始仔細的寫五日后的請柬了。
小九兒的筆都是卓思朗根據她的要求特制的,細竹桿下鑲著近似三角形的銅質筆頭,蘸著磨好的墨汁,寫出來的字小巧整潔挺拔有力很有風骨。
洛鈞舒在一邊看的稀罕,好奇的拿在手琢磨了半天。不禁問道:“小九兒,你這個筆很稀奇,寫出來的字好看又耐用又省紙。哪里來的?”
端惠玖頭都沒有抬,順嘴說道:“這是修遠給我特制的,我這里有正事,你別在這里搗亂了,去忙你的吧。你要是喜歡,回頭我送你一支。”
洛鈞舒立刻看著她不說話了,半天沒有聽到他的回應。端惠玖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臭著臉一聲不吭直愣愣看著自己。不由得問:“你怎么還不走?怎么啦?”洛鈞舒沒有理她,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二人的關注點不一樣,她也沒有放在心上,一臉不明所以的說:“莫名其妙,有?。 庇值皖^繼續寫請柬。
洛鈞舒心里不舒服,氣鼓鼓的去了書房,心煩意亂的拿起一本書,半天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聽到她收了卓思朗特意為她做的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洛鈞舒絕不承認自己吃醋了,而是對端惠玖收了禮后,理直氣壯想當然的口氣而生氣。
這個卓思朗在惠玖苑真是無處不在,府里備有他的住處,小九兒關心他被上官楚楚下毒傷了身體,隔三差五讓人給他做吃食送到萬寶樓去。
還有后院被禁足的那六個也不消停,隔三差五派人來送這送那,在小九兒面前刷存在感。一個個的都對小九兒不安好心,當他這個正牌夫君是個擺設不成?
寫完請柬吩咐人明日一早就送出去,一直到晚食小九兒也沒有想起他來,洛鈞舒就更氣了。生氣的后果就導致二人上床的時候,他變著法狠著勁的折騰她。最后小九兒終于熬不住,狠狠揍了他一頓,并且半夜把他趕去了偏房睡。
十月初三掌燈時分,小九兒和洛鈞舒喬裝一番披上連帽大黑麾,只帶了吳猛和端十三倆人從后門出去,悄悄帶著禮物坐馬車去了大將軍府。
將軍府的后角門,文嬤嬤帶著梅氏的貼身丫頭翠枝打著燈籠早就等在那里了。
昏暗的燈影里,看到十三駕車過來,翠枝拉了文嬤嬤一把說:“嬤嬤,來了?!钡戎【艃悍蚱尴铝笋R車,二人趕緊上前行禮。“老身(奴婢)見過九小姐和姑爺。哎吆,姑爺這臉......。”
兩個人都披著曳地的大斗篷背著燈光緩緩走過來,文嬤嬤一抬頭看著洛鈞舒青腫的臉嚇了一跳,忍不住看了自家九小姐一眼。無語的嘴角抽了抽沒有再問下去,翠枝已經捂著嘴嗤嗤笑起來。
洛鈞舒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掩飾道:“咳咳,不礙事?!?
端惠玖摘下帽子指著二人給洛鈞舒介紹:“這是太祖母身邊的文嬤嬤你見過的,這是祖母身邊的翠枝?!?
洛鈞舒客氣的回禮道:“哦,有勞嬤嬤和翠枝姐姐了。”
“姑爺客氣了,老身和翠枝可擔不起。”
小九兒邊跨進門邊問:“太祖和祖父他們在棣堂院嗎?”
“是,太夫人和老太爺他們都在棣堂院等著了?!贝渲υ谇懊嫣糁鵁艋\照路,文嬤嬤帶著夫妻二人往棣堂院走去。
“還有誰在?”
“大爺一家,三老爺和四老爺一家都在。”
端惠玖和文嬤嬤說著話就到了端長青的棣堂院,院子里燈火通明,幾個丫頭站在門外,伸著脖往外張望。看到翠枝挑著燈籠進來,趕緊七嘴八舌的喊道:“來啦來啦?!?
幾個人給小九兒夫妻見完禮,“奴婢見過九小姐和姑爺。”就簇擁著他們進了客廳,里面烏泱泱的或坐或站著一群男男女女。
主位上坐著端長青和老妻沈氏,下首左右各坐兩家人,左邊打頭坐著個中年婦人身后站著幾個小輩們,然后是端梁旋一家子,右邊依次是三老爺端梁誠和四老爺端梁澤一家子。
端惠玖和洛鈞舒一起進廳跪在端長青夫妻跟前道:“不孝曾孫小九兒帶著夫君回來給太祖太祖母和各位長輩請安了?!?
“曾孫婿洛令杭見過太祖太祖母,太祖太祖母喝茶?!甭邂x舒給端長青夫妻磕完頭,收了見面禮又一一敬了茶。
沈氏本來眼淚婆娑,抬眼看著洛鈞舒的臉,不由得收了眼淚看著小九兒,無奈的長嘆道:“哎......,都起來吧。小九兒成親就是大人了,你以后不要欺負姑爺,快帶著姑爺見過各房長輩和姊妹們吧。”
“哦,他皮糙肉厚的我哪有?”端惠玖委屈的撅著嘴為自己爭辯,屋里的幾個堂叔伯們已經忍不住笑起來。
大堂伯端子舤笑著說:“小九兒,你從小就頑劣,成親了還這么調皮?!?
洛鈞舒嘴角微翹,挑眉言不由衷的說道:“哦,其實都怪我,是我先欺負了小九兒?!?
二伯端子艦瞪了她一眼說:“令杭,你不用替她掩飾。小九兒?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令杭比你大又是男子,你把他打成這樣,讓他怎么出去見人?以后你要學著賢惠端莊?!?
“......!”誰能理解這鍋我背的特么冤?
端惠玖扭頭瞪著一臉洋洋自得表情的洛鈞舒,憤恨地說:“洛令杭你太奸詐了,我冤死了。”
在一眾親人公認的聲討中,端惠玖決定放棄越描越黑的解釋。對著洛鈞舒低聲咬牙道:“洛令杭你這招以退為進的狀,告贏了。且給我等著,咱秋后算賬?!甭邂x舒嘴角微勾偷偷捏了捏她的手。
小九兒接著皮笑肉不笑地牽著他的手,介紹起各位長輩來?!斑@是大伯祖母,大堂伯和堂伯娘,五叔五嬸如霞姐姐和如雷弟弟,六叔六嬸和如霜姐姐;這是三伯祖和伯祖母,二堂伯和堂伯娘如震和如霄弟弟,七叔七嬸和如霏姐姐。這是四叔祖和叔祖母,八叔八嬸和如霽弟弟,九叔十叔和子昀堂姑;祖父祖母你認識不用介紹,這是大伯和大伯娘及如霖哥哥,韓悅嫂子和景豫侄子;······”
輪到介紹一眾同輩的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們,一群人呼啦一下子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九姐姐(九姑姑),我想你了,你怎么這么久不回家?”
“都沒有人陪我們玩兒啦?!?
“我想吃九姑姑的烤肉啦。”
端惠玖頭疼的貢獻出一大堆稀奇的玩具,和百花春飾品閣出品的新款首飾,才哄住嘰嘰喳喳吵鬧的幾個堂姐弟妹和侄子侄女們。
半個時辰后,她心累的感嘆道:“哎呀,我滴親娘,夭壽啊,以后可不能多要孩子。這碎碎念的,簡直都是唐僧投胎,吵的我頭都大了?!?
“......!?。 甭邂x舒無語的白她一眼,掏空了箱子,他終于完成了新姑爺回門認親的全套儀式,算是名正言順的在端家過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