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自那夜解毒后，小九兒一直都避著他。但是今天的端惠玖卻一反常態(tài)，對他出奇的熱情和溫順。洛鈞舒自然也不會傻傻的拒絕，這來之不易的福利，心里躍雀笑瞇瞇的笑納了。

從太后和皇帝突然送來添妝禮，洛鈞舒以世家公子的生存經(jīng)驗分析，從中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小九兒既然選擇閉口不提，他也識趣的沒有問，那么這件事也就說明不足以對外人道。

每每看著小九兒小小年紀，就心思縝密謀事周全。他就感嘆自己妄為男子，這是他所不及的。所以他才會被這樣獨特的小九兒吸引，不自覺的喜歡靠近她，感受她的喜怒哀樂，迫切想和她一起分享生活里的點點滴滴。

京城皇親貴胄聚集，世家權(quán)貴多如牛毛。高門氏族間私下里的利益糾葛，禍福難以預(yù)料。各府權(quán)益之間的博弈，也很殘酷和血腥。

要在這權(quán)貴林立的匯京城謀得一席之地，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其過程是何其的艱難？洛鈞舒不敢去深想，他知道要是換成自己肯定做不到。而端惠玖多年前就身處漩渦，早已經(jīng)深陷其中艱難求生，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以前在洛鈞舒的眼里小九兒是天之驕女，是大眾的寵兒。從來不知道這么多年，在她的身邊和府邸里，到底隱藏著多少牛鬼蛇神伺機而動?；始叶鲗櫟谋澈蟀嗌傩蕊L(fēng)血雨和風(fēng)刀雪劍，她以柔弱的身軀支撐著端府一家人的榮辱興衰，是不是也曾累過哭過？

難怪當(dāng)年她母親出事后，她會如此的決絕岀嗣自立，想來這背后也不簡單。只看這一次小九兒中毒不過幾天，隱秘下成婚。宮里這么快就送來了添妝禮，要么是她這府里的人不干凈，要么是她周圍時刻被人盯著。

洛鈞舒看著她一身凌厲的寒意，就忍不住心里發(fā)軟的心疼她。就會想起她那年醉酒時說的那句話：娘親別走，我冷，活著太累了。

他的小九兒，應(yīng)該被人捧在手心里千寵萬愛。所以自己才心甘情愿的全身心靠近，才能深刻地感受到她的不屈和抗?fàn)幍钠D難，才能體會她背后的心酸和孤單。

越了解就越心疼，多年來她一直都獨自在刀尖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跳舞，才知道她的灑脫和堅強是多么的可貴。

接下來幾天端十三從萬寶樓調(diào)了八個護衛(wèi)，接替隨風(fēng)六人的差事，剩下兩個和端十三和端七輪換寸步不離的跟在她左右。

秋闈已經(jīng)放榜多日，洛鈞舒考了第六名，沈文雷考了第三名。龐柯臨考了三十七名，陳勁松考了九十二名，于建浩和付振廷吊車尾勉強上了進士的線。第一名就是名震京城的秋山院神童少年尚九，第二名是國子監(jiān)惠陽公主的長子楚慈恩，兩個月后的殿試定在十月二十二。

端惠玖秋闈考了頭名會元，除了洛鈞舒和祖父洛南，也就只有端府的四位老人知道。所以九月里的京城到處是慶賀的酒宴，以及考中的進士忙著結(jié)交同科的士子聯(lián)絡(luò)人情拜謝座師。

對于這些端惠玖本來就毫不在意，她是女子哪怕學(xué)識再好，也不能出仕為官。所以她和洛鈞舒都忙著準(zhǔn)備婚宴的安排，偶爾有推脫不過的熟客，洛鈞舒全權(quán)代表也會出去應(yīng)酬一下。

十月初一惠玖苑門口紅綢結(jié)彩，一條街上紅燈和彩綢裝飾的十里飄紅，門口參加婚宴的賓客絡(luò)繹不絕，小九兒還專門將百花春的廚子請來掌勺招待賓客。

九小姐是京城的名人，她性子乖張做事膽大無忌出格，偏偏有太后和皇帝撐腰，所以誰也不敢冒犯得罪她。

宴席上端惠玖身穿一身大紅的嫁衣，盛裝畫著精致的妝容和新郎洛鈞舒站在一起，拋頭露面迎客，相比她九歲殺人，逼父出家和養(yǎng)面首，也就不算什么離經(jīng)叛道的稀奇事啦。

看到門口一對新人并肩而立，男的俊俏儒雅女的美艷大方，不管真心假意，眾人紛紛上前施禮說著祝福的吉祥話。

小郡王越揚聯(lián)合一眾和小九兒玩得好的紈绔們端著酒杯，對過來敬酒的小九兒嚷道：“小九兒，你太不地道了，成婚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說一聲。害的哥哥我最后一個知道，這不行來來來，得罰酒三杯?！?

小九兒一翻白眼接過話頭，真心的道：“嗨，這親成的姐兒也是身不由己，心意到了走個過程而已。咱們相交這么多年，誰不知道誰？哪里需要這些虛禮？你們說是吧？”洛鈞舒聽了她這話，目不斜視站在她身邊使勁捏她的手。

一眾紈绔都跟著起哄道：“吆吆，白得一個太傅府的俊俏進士相公！姐們兒說這話酸不酸啊？”

洛鈞舒趕緊接過酒杯說道：“小郡王見諒，小九兒身體不適不能飲酒，這酒我代小九兒認罰。你隨意就好，我先干為敬?！?

越揚猥瑣的對洛鈞舒擠眉弄眼：“好說，都是過來人，你小子有艷福。畢竟我們從小玩兒到大，姐們兒好不容易成一回親，哥哥明白的。”

“咳咳，令杭多謝小郡王抬愛。”洛鈞舒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尷尬的道完謝就一飲而盡。

“哎，哥哥們先喝著，我們夫妻趕下一桌敬酒?！毙【艃号ゎ^看到秦氏堂兄弟坐在國子監(jiān)學(xué)子那一桌上，就及時結(jié)束了和越揚一眾紈绔們的寒暄，牽著洛鈞舒走了過去。

越揚對她點點頭，道：“咱不是外人，好說?！?

“哎吆，你們都來啦。我和小九兒承大伙的情，歡迎各位大駕光臨，來來干一個?！笨吹叫【艃簩ψ约菏沽藗€眼色，洛鈞舒熱情的迎上付振廷和余建浩幾個舉杯示意。

付振廷也招呼一幫好友嚷嚷道：“那是必須的，哥們兒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我們呢？來來，哥幾個恭喜小九兒和令杭喜結(jié)連理！”

“對對，恭喜兩位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哈哈，咱們干了?！?

“哎吆，兩位秦兄也來啦？稀客！來來滿上，小九兒敬兩位哥哥。感謝各位光臨寒舍，我和令杭祝各位以后鵬程萬里扶搖直上。我先干了，大伙兒隨意?！?

“多謝，恭喜兩位百年好合，干了?！鼻匚W(xué)和秦涵學(xué)一齊舉杯向她夫妻恭喜。

付振廷撇撇嘴看了看洛鈞舒和她，對她攛掇道：“要說咱們這群人中會玩的，那是非小九兒莫屬了。好歹咱們也算是發(fā)小，你倆不聲不響的就成婚了，這么敷衍我們可不行，我也不參加殿試，你看是不是該另行安排一下？”

“對對，就應(yīng)該這樣?！贝蠡锔胶?。

然后端惠玖故意壓低聲音，挑釁對著付振廷道：“嘁，你還想怎樣？要不回頭有空，我請哥哥去個好地方樂一樂？”

坐在他左邊的陳勁松和右邊的秦氏兄弟剛好聽見，耿直的陳小二忍不住疑惑的問道：“什么好地方??？小九兒？”

話一出口，付振廷就瞪了他一眼，看著她身旁的洛鈞舒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余建浩幸災(zāi)樂禍的對著她擠擠眼睛說：“哈哈，當(dāng)然是只可意會的好地方?。∈遣皇切【艃?？”

付振廷用胳膊杵了余建浩一肘子，趕緊接過話頭說：“這大好的日子胡說什么呢？行啊，哥哥我答應(yīng)了，哥幾個有空都去。兩位秦兄？”

“好，我們兄弟就靜候佳音?！鼻匚W(xué)趕緊先應(yīng)承道。

夫妻二人一起挨桌一一給每位參加酒宴的客人敬酒，端十三帶著一群穿著一水暗紅繡云紋勁裝的護衛(wèi)，穿梭在賓客間幫忙招呼迎來送往，看著養(yǎng)眼又干練。

婚宴她是按照現(xiàn)代的模式布置，是為了讓這世的婚事有儀式感，慰藉一下孤單的自己。至于別人的眼光會怎么看？端惠玖壓根就不放在心上。

酒宴一直持續(xù)到亥時才結(jié)束，小九兒才和洛鈞舒疲憊的回到了后院，洗漱一番就癱在床上昏昏欲睡不想動彈了。

小九兒閉著眼感嘆一句：“哎，真累，真不是人干的活。”

洛鈞舒湊上去噙住她的唇，咬牙道：“我看你一點也不累，還有力氣跟他們閑聊去只能意會的好地方玩。”

“嗯嗯......不行......今日太累了......”

“那就干點你不費力氣的事?！?

“......！”哈，忙活了一天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哪里來的那么多精力？小九兒在憤恨中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醒來身邊早已經(jīng)沒有人了。

離殿試沒有幾天了，洛鈞舒知道昨日的酒宴上端惠玖已經(jīng)派人放出消息，秋闈頭名會元尚九將不參加十月的殿試，而選擇出門游學(xué)訪友三年后再回京，所以他現(xiàn)在很勤奮。

但是他不知道五年前，她進入秋山院不過是為了結(jié)交龐柯臨，想查清麥冬和龐柯臨以及秦美云三人的關(guān)系，和自己母親的事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連續(xù)查了三年，幾乎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進展。倒是摸清了秦家一直用自家女子和京中高門權(quán)貴聯(lián)姻維系自家的富貴，所以秦家各房里的關(guān)系混亂妾室和庶女很多。嫡支子女從來都是放在老家教養(yǎng)，到了年紀才接回京讀個兩三年書再成親。

后來她轉(zhuǎn)變方向開始試著結(jié)交秦府的小姐，可是因為她養(yǎng)面首的名聲而受阻?，F(xiàn)在她將目光轉(zhuǎn)向了秦府的少爺們，結(jié)交的那幾個秦府的旁支公子，也沒有查到有價值的消息。

彼時秦兆南的嫡子秦巍學(xué)和秦兆北的嫡子秦涵學(xué)，一直在老家耀州郡府學(xué)讀書。一年半前年秦巍學(xué)和秦涵學(xué)堂兄弟要參加今年的秋闈，才從老家趕來京城入了國子監(jiān)。

不過今年秋闈他們只進了二甲末尾偏上，好歹比付振廷強那么一點點。前幾天她和洛鈞舒出席鎮(zhèn)北候府舉行的賞秋詩會，剛好碰上他兄弟倆，就試探著順道邀請他們來參加婚宴。

為了結(jié)交京城的權(quán)貴子弟，秦氏兄弟當(dāng)然愿意，就順?biāo)浦鄣拇饝?yīng)了。沒想到他們真的來了，還答應(yīng)了下一次的邀請。

以前光靠端十三他們和萬寶樓暗地里探查麥冬的事，總是不盡人意。他們接觸不到核心人物，也就不能得到更有價值的消息。發(fā)現(xiàn)在這一連串的安排收效不大時，于是她重新調(diào)整了查探計劃。

萬寶樓只作為給她和卓思朗提供大量資金的后援。她征求了銀霜的意見，決定給她放了籍嫁給黃栓子，先去城外打理尚敏的陪嫁莊子。

她和卓思朗商量了一番，然后在落松坡依山傍水的寒月湖旁邊建了一座別館，取名紅顏妝。由他派人出面專門收留姿容絕佳有一技之長的女子三十名，請名師教琴棋書畫和詩詞歌舞及簡單的防身術(shù)。等她們出師后挑選幾名出色的，計劃送給京城世家權(quán)貴的府里做打探消息的臥底。

銀霜兩口子和佃戶地里出產(chǎn)的農(nóng)產(chǎn)品，一律供應(yīng)給紅顏妝別館。如今三年過去，紅顏妝已經(jīng)成了京城權(quán)貴有身份的人，找樂子的小有名氣的一處別館。

她已經(jīng)讓卓思朗挑好了四名紅顏妝的女子，計劃三天后在城外的紅顏妝別館，宴請她新結(jié)交的秦氏兄弟，準(zhǔn)備到時候能把其中一個送進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