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緩緩的坐了起來,面如寒霜的看著紗帳之外站著的男人,眼底深沉的猶如一灘化不開的墨水,卻沒有絲毫的慌張。
他早就猜到了這人會抓住機會,從秦芷拿著衣服出去之后,他就已經醒了,但他還在等,果不其然等到了李津。
李殊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王學過制衡術,一個南辰親王的存在,對于帝王而言,李津能夠和其他虎視眈眈皇位的權勢制衡,在暗地里解決掉其他對皇位有威脅的人。
對于李殊自己來說,他也需要一個時刻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時刻警醒自己,身處皇位絕不能有絲毫的錯誤,否則被別人抓住之后就能輕易的做文章。
他不善布局,只善權術。
李津難以置信的后退了一步,“你……侄兒沒事吧?”
李殊聲線壓得極低,“朕的寢殿也是你隨意能闖的嗎?朕有沒有事,還輪不到皇叔來操心。”
秦芷低著頭不敢說話,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輕輕的抬頭看了一眼,李殊仍然面朝前方,從側面只能看到他流利的下頜線,秦芷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溫度。
她心中莫名的安定了許多。
李津最后是被帶走的,李殊直接讓人拆了他在長安城的府邸,直言親王似乎覬覦皇位,命他即刻帶著自己的家眷,離開長安城,無召不得入長安城。
不用李殊多說什么,秦芷也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做,也理解他明明已經清醒了,卻沒有過早醒過來。
身為帝王,他只能處處小心。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秦芷悄悄轉過了身,背對著李殊開始穿衣服,她才把上襦穿上,就聽身后的人壓著嗓子咳嗽了兩聲。
聲音不大,但是離得很近,秦芷明白他的身體依舊虛弱。
他李殊雖然貴為李唐的皇帝,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刀槍不入,也會和平常人一樣生老病死,受了那樣重的傷,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清醒已經很不錯了。
秦芷剛把所有衣服全部穿完,就聽身后的人開口。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熟悉,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卻偏偏帶了一股執拗,和他生性不符。
“秦芷,你已經無家可歸了,今日又用這種辦法幫我,不如跟我回去吧。”
秦芷還在擺弄系帶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側過頭,剛好看到李殊也在看著自己。
秦芷認識他的時間并不長,但也算不上很短,她見過李殊很多種樣子,也見慣了他一副云淡風輕、胸有成竹的少年模樣,卻唯獨沒見過他此番眼睛如此深情的模樣。
那一雙眼睛,在看向李津時明明還是冰冷如霜,是身處高位的人睥睨的眼神。
在此刻看向她自己時,無需多言,秦芷卻能夠讀懂他那眼睛中的溫柔,還有裹挾的不易被發現的小心翼翼。
秦芷卻低下了頭,垂下的手緊緊地扯住被子,輕輕搖的搖頭。
“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