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濁流
書名: 蝶戀花之似水流年作者名: 甜橙味的星黛露本章字數: 1606字更新時間: 2025-04-24 16:24:31
排水管道的濁水漫過佐藤楓的腰際,顧秋實額角的血漬在幽綠熒光中泛著冷光。
遠處傳來皮靴踏水的回響,佐藤楓突然攥緊浸透的旗袍,布料撕裂聲驚醒了瀕臨昏迷的顧秋實。
“別動。”
她將染血的珍珠耳墜按進他掌心,“達姆彈里的水銀在腐蝕內臟,這是最后半克普魯士藍。”
顧秋實喉間溢出帶血的輕笑,指尖劃過她耳垂未愈的穿刺傷:“楓醬你這是在用暗盟的解毒珠救我,不怕令尊在《申報》上寫的《論戰時藥品管制》變成笑話?”
腐水中的《申報》殘頁突然翻卷,1937年12月17日的頭條標題如刀鋒劈開黑暗——“南京安全區驚現萬人坑”。佐藤楓的瞳孔劇烈收縮,父親顫抖的鋼筆字在記憶里翻涌:「婦女的繡花鞋與將校軍刀堆疊如山,血色朝陽下每一粒泥土都在哭訴」。
嘩啦!
三具浮尸撞上生銹鐵柵,陸明舟的圓框眼鏡卡在其中一具尸體的齒間。
佐藤楓的急救動作倏然停頓——那具“浮尸”的右手正以日內瓦暗盟的密碼頻率敲擊管壁。
“秋蟬同志,特高課正在虹口污水處理廠布置電網。”陸明舟抹去臉上尸蠟偽裝,將微型氧氣瓶拋來,“走東支線,三號涵洞有你們要的船票。”
顧秋實用帶血的手指在佐藤楓掌心畫圓,槍繭擦過她掌紋時激起細微戰栗:“楓醬,你可還記得《月亮與六便士》第167頁?”
排水管深處突然傳來犬吠,佐藤楓反手將解毒劑推進他靜脈:“高更在塔希提島說‘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但顧處長似乎忘了,毛姆筆下更多的是背叛與逃亡。”
熒光棒照亮前方岔路口的瞬間,顧秋實突然發力將她推向左側涵洞。
子彈擦著兩人發梢射入巖壁,小野隊長扭曲的面孔在探照燈下宛如惡鬼:“顧秋實!山本大佐給你準備的電刑椅可比下水道舒服!”
佐藤楓的梅花刺青突然發燙,這是暗盟的緊急示警。
她猛然扯開顧秋實的襯衫,心電監護儀的金屬貼片赫然黏在他胸腹之間——特高課竟將追蹤器藏在止血粉里!
“好個一石二鳥。”
她冷笑著捏碎貼片,飛濺的電解液腐蝕鐵柵發出刺響,“陸先生,怕送的不是船票,是審訊室的邀請函吧?”
暗流中浮現半截舢板,顧秋實卻轉身朝反方向蹚去。
他浸血的背影在管壁投下搖晃的剪影,像極了楔子里那個借書的青年:“楓醬,你可知道為何斯特里克蘭德要燒掉巔峰之作?”
追兵的手電光柱穿透水霧,佐藤楓突然讀懂了他未說出口的答案——當他們在游輪初遇時,那本《月亮與六便士》第209頁用針尖刺出的密語,正是暗盟在東京灣的潛艇坐標。
爆炸的沖擊波將兩人掀入虹江支流,燃燒的汽油在水面鋪開血色蓮華。
佐藤楓在浮沉中看見顧秋實破碎的鏡片扎進顴骨,而他竟用傷口鮮血在舢板上畫起慰安所分布圖。
“秋實君的血,倒是比櫻花更艷。”她咬開珍珠項鏈,膠卷在硝煙中顯影成軍事地圖,“可惜你故意留錯的閘北據點,昨天剛被佐藤課長端掉三個地下印刷所。”
江心島廢棄教堂的鐘聲在午夜敲響,顧秋實忽然將染紅的手帕系上斑駁圣母像。
月光穿透彩窗時,帕角的密寫符號竟與佐藤楓鎖骨刺青完全重合——這是三年前她在馬尼拉灣救下十二名慰安婦時,暗盟授予的青銅梅花勛章代碼。
“原來秋蟬的繭,結在觀風者的鏡中。”
佐藤楓的槍口緩緩垂下,子彈卻突然射穿圣母像后的暗門。
塵封的電臺零件雨點般墜落,顯示屏亮起的瞬間浮現佐藤課長的實時監控畫面。
顧秋實沾血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南京方言混著摩爾斯電碼在教堂穹頂回蕩:“家父常說,新聞是歷史的草稿——那么楓醬要不要看看令尊報道的終稿?”
加密文件解開的剎那,佐藤楓的珍珠耳環滾落在地。
當1937年南京的膠片在墻面投下地獄繪卷:佐藤課長舉著家族武士刀站在尸山前的畫面,與父親報道中“匿名日軍軍官”的身影完全重疊。
教堂外傳來裝甲車履帶碾過碎骨的聲響,顧秋實突然將引爆器塞進她顫抖的掌心:“現在楓醬有兩個選擇——要么讓這些膠片隨我葬身火海,要么帶著它們去馬尼拉找暗盟的‘臺風眼’。”
十字架在爆炸氣浪中轟然倒塌,佐藤楓在烈焰中看見顧秋實最后的微笑。
他破碎的鏡片折射出萬千星辰,仿佛回到游輪上那個四四方方的天空,而她終于看清,這方寸之間困住的不僅是兒女情長,更是一個民族在血火中掙扎求生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