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區位選擇研究
- 王佳
- 8609字
- 2021-09-10 16:23:08
2.2 金融地理學理論及文獻綜述
金融地理學作為經濟地理學的衍生理論,興起于20世紀70年代。雖然金融資本是核心生產要素之一,但由于其不像物質生產要素那樣是有形形態,所以一直以來沒有被納入經濟地理學的主流研究范疇(Leyshon, 2004)。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發達國家的實體經濟和生產要素逐漸轉移到新興經濟體國家,金融資本在全球范圍的流動也在加強,金融業的地理屬性日益重要,Laulajainen(1998)指出現實經濟中的金融中心具有異質性和不規則性,因此有必要對金融中心的形成與區位選擇從金融地理學角度予以解釋。
2.2.1 金融地理學的產生背景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經濟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的浪潮下,各國逐步放開金融管制,推動了全球金融市場一體化進程,同時,以計算機網絡及信息通信技術為代表的信息技術革命正加速發展,為金融機構突破地理空間約束在全球范圍內開展金融活動提供了可能,也改變了貨幣與金融機構的運行模式(Cerny, 1994)。在此背景下,學術界對于金融業的地理空間屬性展開了探討。
O'Brien(1992)發表了《全球金融一體化:地理學的終結?》,指出隨著計算機技術和通信網絡的不斷發展與完善,投資者憑借交易網絡終端,可以在異地實時完成金融交易,國際金融中心集中并互換信息的地位將被弱化,金融全球化將造成金融服務地理聚集的結束,他把這一現象稱為“地理學的終結”。這對現有國際金融中心產生了三方面的影響:首先,信息通信技術可以幫助投資者減少對空間地理的依賴,有利于拓展其投資范圍;其次,金融交易日趨信息化,交易的聚集體現在信息網絡中,因此金融機構在進行區位選擇時有了更大的空間,突破了現有地理條件的限制;最后,削弱了金融監管機構的監管范圍,導致監管機構在其監管轄區不能有效發揮其監管效力。Castells(1989)、Cairncross(2001)指出隨著信息技術和通信網絡的不斷發展與完善,全球的金融交易活動將在龐大而復雜的全球信息和交易網絡中進行,貨幣和資金流通將突破距離成本的限制,地理區位將不再是金融機構進行區位選擇的重要影響因素,這將對現有國際金融中心的地理區位優勢產生威脅。此外,Andrew(1994)、Ohmae(1990, 1995)、Kobrin(1997)也指出經濟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將使金融交易跨越國家邊界,導致國家權力日漸衰弱,從而影響各國金融監管的自主性。
盡管信息技術和金融自由化進程已對國際金融市場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但是以O'Brien為代表的“地理終結論”依然受到了諸多學者的質疑與挑戰。Martin(1994, 1999)指出金融全球化是分散與聚集這兩種相異力量的動態相互作用的結果,管制放松、技術創新與全球化并沒有消除貨幣的空間分布,反而強化了專業金融服務在原有中心區域的集中,重構了貨幣的空間分布,只要國際金融中心在區位和交易上的重大影響還在,經濟全球化就不會導致“地理的終結”。Laulajainen(2005)指出即使在金融全球化的背景下,全球各大金融中心仍具有異質性和不規則性,金融業的空間地理屬性依舊存在。Zhao(2002)指出金融業需要在滿足客戶金融需求的基礎上提供金融產品或服務,在日常運營中依賴于信息流的生產、處理和理解,因此獲取并處理市場的金融信息是提高金融服務的關鍵。Zhao將金融信息分為標準化信息和非標準化信息,為了甄別和處理非標準化信息,金融機構需要在地理空間上接近非標準化的信息來源地。Agnes(2000)指出由于不同企業在環境、市場區位和功能定位等方面的差異,某些金融服務的信息會依賴于地方化的信息,因此空間關系和地方嵌入性對金融服務的信息具有重要意義。
金融業除了具有服務業的一般性質以外,還具有自身行業的一些獨特性質。Andrikopoulos(2013)指出金融服務業的基本特征包括:①無形性,金融業提供的是無形、非實體化的產品;②不可分性,體現為金融產品或服務的供給與消費是同步的;③異質性,各大金融機構提供的金融產品或服務都有自身的特點,無法統一做到標準化;④地理分散性,金融機構在面向市場時要建立必要的分支機構來滿足各地區客戶的需求;⑤風險性,金融業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具有經營風險的。Folkinshteyn(2014)指出金融服務業除了具有一般現代服務業的特點以外,還具有受委托責任和雙向信息交流的特點,其中,受委托責任是指金融機構應該對客戶的委托盡職盡責,履行保障金融資產安全與實現資產增值的責任;而雙向信息交流是指金融交易是金融機構與消費者長期形成的一系列雙向交易,從而產生穩定的商業關系,會導致消費者習慣的形成,帶來較強的鎖定效應和較高的轉移成本。
Clark(2003, 2004)從三個方面指出了金融地理學的研究范疇:①貨幣地理性,貨幣作為金融資源的載體,具有時間性和空間性,需要研究貨幣在全球時間和空間范圍內流動所生產的影響;②金融信息屬性,由于金融業的信息在時間和空間上呈現異質性特征,需要在全球范圍內重新組織和管理;③邊界嵌入性,研究金融業在地理空間范疇的嵌入性是如何影響金融業區位選擇的。Leyshon(1995, 1997, 1998)認為應該從外部環境和內在屬性兩方面了解金融地理學:第一,要從政治經濟學視角來研究地緣政治、地緣經濟和金融排斥性;第二,要從貨幣的歷史屬性和人類學屬性角度來分析貨幣體系的時間與空間變動。因此,在金融地理學分析框架中,主要從供需視角、信息視角、聚集與分散視角、金融制度視角等方面分析金融中心的形成與區位選擇。
2.2.2 基于供需視角的區位選擇
Scholey(1987)認為供給因素和需求因素共同導致了金融中心的形成,并指出資本盈余、資本短缺和金融中介三要素推動了金融中心的形成。Davis(1990)將工業區位選擇理論引入金融業區位選擇分析中,提出了國際金融中心的微觀經濟分析框架,指出供給因素、需求因素、沉沒成本共同決定著金融業的區位選擇:①供給端因素,主要包括市場準入條件、專業人才的可獲得性、勞動力成本、稅收制度、政治經濟環境、法律制度、金融基礎設施配套成熟度、公共服務、融資成本等;②需求端因素,主要涉及金融機構能否進入金融市場并獲得客戶,是否了解客戶需求并開發相應的金融產品和服務滿足客戶的金融需求;③沉沒成本,主要涉及人員培訓和搬遷費用、基礎設施投入、申請營業執照的相關支出、潛在客戶的流失以及從一個地區或市場退出時造成的聲譽損失等成本。上述三大要素共同影響著金融機構的區位選擇。Leyshon(2004)分析了金融機構區位選擇的影響因素:首先,收入水平的差異會產生不同的消費需求,吸引不同類型的金融機構進駐;其次,金融機構的分支機構及其溢出效應會影響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多元化程度,從而吸引其他金融機構進駐;最后,當地的金融文化以及金融客戶對金融產品、金融規則的熟悉度會影響金融業的聚集。馮德連、葛文靜(2004)基于供給因素和經濟發展視角,構建了金融中心形成的“輪式模型”。
2.2.3 基于信息視角的區位選擇
Porteous(1995, 1997)基于信息外部性和信息腹地理論分析了信息流對金融中心區位選擇以及金融聚集的主要機理,指出信息在空間區位的不對稱和信息腹地的變遷是導致金融中心聚集與分散變化的直接原因。其中,信息腹地是指能夠為信息流的開發和獲利提供最佳接入點的空間或地區,并指出金融活動聚集于某一區域的原因在于該地區的貿易關系或實體經濟活動引發了相應的信息流,可挖掘出有價值的信息。因此,若某一區域的信息要具備獲利的潛力,則該地區必須具備成熟的金融基礎設施以及充足的金融流動性,而金融市場可以提供足夠的金融交易規模來滿足市場的流動性需求。在信息腹地之內,金融機構可以比信息腹地外的其他機構以更低的成本獲取信息,并能對金融信息迅速做出反應,從某種程度上說,金融機構的收益取決于信息的可獲取性與精準性。因此,金融機構更有意愿向發展規模大、有一定經濟社會輻射力的信息腹地中心城市聚集,從而該地區就越有可能成為該區域的金融中心。
Zhao(2002)將金融信息分為標準化信息(公開信息)與非標準化信息(內部信息),為了準確獲取并鑒別非標準化信息的可靠性,金融機構需要更接近信息源。Thrift(1994)指出金融信息的質量對于金融決策至關重要,但由于存在信息不對稱,非標準化的金融信息質量會隨著信息發布者與信息接收者之間地理距離的加大而下降,導致金融市場出現波動率加劇等金融風險,因此金融機構要及時、準確地掌握金融市場的信息就必須密切聯系本地區的社會網絡。此外,Martin(1995)也認為地方性的社會、文化因素綜合塑造了不同地區的優勢,地理因素對信息傳遞依然重要。Davis(1998)指出信息流是金融中心發展的先決條件,信息的地域空間分布是國際金融交易的主要決定因素,Gehrig(1998)指出金融中心在金融信息的聚集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金融中心形成的基本條件是金融機構和金融信息可以自由流動并聚集。Babcock-Lumish(2003, 2004)指出地理空間上的臨近便于企業家與投資者的信息溝通與交流,這點在風險投資和創新活動中較為突出,由于委托代理問題和潛在的不確定性風險,距離越遠,金融活動的交易成本就越高,因此,地理區位依然是風險資本和創新活動聚集過程中的重要影響因素。
2.2.4 基于聚集與分散視角的區位選擇
金融聚集論側重于研究金融資源與地域空間配置、組合的時空動態變化過程,從金融聚集效應考察金融機構、產品、制度、政策、法規如何在一定地域空間形成空間聚集,從而影響金融中心的形成機制與區位選擇。
Krugman(1991, 1995)指出經濟活動的區位選擇是向心力與離心力共同作用的結果,從而為金融中心的區位選擇理論奠定了有效的分析框架。Kindleberger(1974)指出金融中心形成的內在動力源于金融中心的聚集效應和規模經濟效應,其中,金融中心的聚集效應首先體現在各種金融資源的聚集變化過程中,其次體現為金融資源跨越國界,其聚集和輻射范圍擴展到全球;規模經濟效應揭示了金融業在內部規模經濟和外部規模經濟的共同作用下如何影響金融中心的形成與發展。Krugman(1987)也指出倫敦成為全球金融中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倫敦發達的通信網絡、高效的交通基礎設施,以及與金融業配套服務相關的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審計機構、信用評級機構、資產評估事務所、金融信息資訊服務公司等。Gehrig(2000)基于離心力與向心力的視角,分析了影響金融中心的區位選擇因素。其中,向心力因素包括:①規模經濟。規模經濟可以幫助金融機構迅速獲取有效的信息,從而降低運營成本,提高效率。②信息溢出效應。金融機構的聚集使得金融信息可以最迅速地擴散,提升了金融機構間的溝通效率。③市場流動性。市場流動性有利于交易出清和提高金融運行的效率。離心力因素包括市場進入成本、信息的空間不對稱以及政府行政干預,離心力因素會導致金融運營成本上升,投資環境不完善。Pandit(2001)指出金融中心是以金融業高度聚集的形式所形成的地域空間。Panitch(2014)指出金融企業的內部規模經濟可以將企業的多種金融服務集中在一起,實現效益的最大化,但這對金融企業區位布局選擇的影響不夠顯著,而金融企業的外部規模經濟可以使金融行業基于區位優勢實現指向性集聚,最終實現正反饋和自我維持的增長路徑。王宇、郭新強(2014)通過構建基于動態隨機一般均衡模型來分析“消息沖擊”對金融集聚規模和速度的影響,發現稅收制度會顯著影響金融集聚,并且永久性稅改政策的有效性最強,同時,通過強化金融創新的制度激勵,完善金融基礎設施,可以擴大金融集聚的規模和提升其速度。
2.2.5 基于金融制度視角的區位選擇
長期以來,金融學的主流分析范式以新古典金融學為主導,但新古典金融學關于不存在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的假設條件,使得新古典金融學分析框架缺乏微觀經濟學基礎,無法對現實金融問題給予合理的解釋。Merton、Bodie(1995)首次提出“新制度金融學”,引發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指出一旦引入信息成本和交易成本,不同的金融制度和組織形式對金融資源的配置會產生差異性效果,從而提出“金融制度內生性”的命題。總體而言,解釋金融業及金融中心的區位選擇及演進也是制度金融學研究的核心命題。金融中心的制度因素不僅決定金融機構在當地持續經營所需的法治環境,也影響其在金融活動中涉及的交易成本與協調成本。世界銀行將制度因素細分為六大方面:產權制度、法治水平、稅收制度、政府效率、監管質量、政治穩定。陳祖華(2010)指出健全的法制環境、產權保護制度、契約精神促進了金融中心的聚集和發展,對于理解金融中心的形成機制與區位選擇意義重大。下面從產權制度、法治水平、稅收制度和路徑依賴四個維度進行文獻梳理。
(1)產權制度
Stiglitz、Greenwald(2002)提出貨幣經濟學的新研究范式,通過將制度因素納入傳統貨幣經濟學的分析框架,將傳統貨幣理論建立在銀行行為理論的基礎上,同時考察不同銀行制度結構的變遷對一國貨幣政策和經濟體系的影響,從而將微觀貨幣市場與宏觀貨幣市場構建成整體分析框架,為貨幣經濟學的發展奠定了微觀金融基礎。必須指出的是,Stiglitz、Greenwald提出的“新范式”未涉足金融權利界定的制度變遷,導致貨幣金融與金融權利界定之間缺乏有機聯系,限制了對貨幣金融運行規律的解釋力。正如Heinsohn、Steiger(1998)指出的那樣,貨幣金融運行與所有權制度緊密相關,所有權制度是貨幣金融有效運行的制度保障。Soto(2000)基于金融資產與資本的邏輯聯系,發現一些發展中國家存在相對金融資產充裕與絕對資本貧乏并存的“悖論”,指出上述發展中國家缺失健全的所有權制度,從而抑制了金融循環,扭曲了金融資源配置,阻礙了金融資產向資本的轉化,因此,所有權制度是一國金融有效運行的制度保障。此外,Soto強調金融資產不僅是金融投資工具,更是金融權利的制度載體,體現了經濟社會屬性,認為所有權制度的發展理順了信用、契約、法律等各種制度關系,激發了資產的制度潛能,促進了金融資產融入經濟循環體系中,從而推動了一國的經濟增長與資本形成。Kaufman(2001)指出金融所有權制度為金融交易引入了契約、責任以及保護機制:一方面,市場參與主體獲得了金融交易的自由;另一方面,所有權制度也規范和保障了交易各方的權利。張杰(2011)指出所有權是金融交易的前提,既構成了貨幣金融運行的制度基礎,也決定著金融交易的長期績效,從理論層面看,金融領域的所有權結構是當今制度金融學的核心命題,從實踐層面看,金融資產的社會屬性和制度內涵完善與否決定了一國金融制度的成熟度。
(2)法治水平
Glendon(1994)根據法律淵源、法律審批規則及法律術語、部門法律等因素,將世界法律體系劃分為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La Porta(1998, 2008)指出不同的法律制度體系將世界分為不同的規制和金融系統,影響了股東和債權人權利以及私有產權的實現,并將法律體系分為英美法系、德國法系、法國法系、斯堪的納維亞法系、社會主義法系五大類,指出英美法系比大陸法系更加側重投資者權益保護和信息披露的合規性,法治環境較為透明和公正。此外,Delios、Henisz(2003), Garcia、Guillen(2008)指出一國的法律制度越成熟、產權制度越健全,越會給市場參與主體營造一個穩定的營商環境,從而能有效保護企業的產權。Globerman、Shapiro(2003)指出良好的制度環境意味著行政效率的提高、法律程序的透明、腐敗程度的降低,從而降低了企業的運營成本,為企業投資增長提供了良好的制度保障。Budd(1995)研究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全球金融體系的演變,指出法治環境、政府行為、市場規則等制度性要素對于倫敦、紐約等國際金融中心的持久繁榮起到重要作用。Hudson(1996)指出透明的金融監管環境、成熟的法律制度以及完善的社會信用制度對于金融中心的形成與發展至關重要。單豪杰(2010)指出金融中心的制度基礎主要體現在法治環境和政府行為上,可以從政府清廉度、行政效率、產權保護度、法律完善度、契約執行效率五個方面概括法治的內涵。
(3)稅收制度
Zorome(2007)指出離岸金融中心稅收環境需要具備這些制度條件:較低的顯性稅賦增加公司稅后利潤,以簡化的監管環境減少這些隱性稅賦。Roussakis、Dandapani、Prakash(1994)指出離岸金融中心發展要具備三大條件:先決條件(低稅賦環境、社會穩定、完善的保密流程、寬松的監管環境、外匯自由交易)、重要條件(完善的金融基礎設施、便捷的地理區位)、次要條件(經營成本較低、文化包容度強、政府行為適當)。Boddewyn、Brewer(1994)引用“逃避即規避”的觀點,指出市場所在地的稅賦高低會影響公司的運營成本,從而影響公司的稅后利潤,因此,企業會“用腳投票”來回應高賦稅。Gordon、Hines(2002)指出企業會通過遷移總部來規避母國的高稅率。Kim、Wei(2002)通過調研數據也證實了離岸投資基金比在岸投資基金更加激進,因為離岸投資基金的靈活性更大,投資決策的金融監管較少,可以享受零資本所得或低資本所得的稅收環境。Donato(2006)指出一個國家和地區擁有穩定的社會政治環境,屬于普通法系,具有寬松的低稅或免稅的稅收制度,那么形成離岸金融中心的可能性就較大。
(4)路徑依賴
路徑依賴是指在一個正反饋的系統中,一旦外部偶然事件沖擊了該系統并被該系統所吸收,系統會“自我強化”“自我積累”,并沿著某一路徑變遷演進,即使該路徑不是最優的,系統也會強化固有的路徑模式。Martin(2000)指出制度對金融中心的形成過程有重要影響,制度是路徑依賴在金融中心變遷過程中的反映,不同地區的制度環境與制度安排不同,會導致不同地區制度路徑的差異性。Arthur(1988)發現一些公司進行區位選擇時會將地址設立在靠近同行業其他公司聚集的地方,主要是由于新進入的公司選址策略會受到該地區原有公司的影響。Arthur(1994)指出金融中心的形成過程與路徑依賴有關,現有金融機構規模收益遞增引發的聚集效應對于新進入的其他金融機構區位選擇起著重要作用,一旦某一金融中心經過歷史的積累形成較為充分的聚集,規模經濟效應就會產生,路徑依賴的“鎖定效應”對維持國際金融中心體系均衡具有重要作用,這也解釋了某一金融中心城市能長久地在區域保持競爭優勢并優于其他地區的原因。Zhao(2002)指出信息外部性和信息不對稱是決定信息腹地的重要因素,會影響金融中心路徑依賴優勢。Porteous(1999)指出路徑依賴效應使得金融機構的區位選擇具有“黏性”特征,延緩了全球金融中心競爭格局的演變,即使某金融中心的經濟腹地開始衰退,該中心仍可利用路徑依賴效應,形成并控制一個更大的腹地以鞏固其金融中心的地位。覃劍、馮邦彥(2011)指出當金融制度變遷沖擊國際金融中心體系時,會使交易成本發生變化,進而導致各金融中心的資源配置重構,改變國際金融中心的格局,這一格局將在路徑依賴的鎖定效應下保持一段時間的持續穩定。
2.2.6 金融地理學理論的研究評述
金融地理學把地理區位、空間距離等要素納入對金融地域運動的研究中,同時考慮了由于地理因素的差異而產生的不同文化環境、社會制度等人文因素對金融區位選擇的影響,解釋了金融中心的形成機制與區位選擇。學術貢獻體現為以下幾點:
第一,金融地理學作為經濟地理學的分支學科,由經濟地理學演化而來,結合了金融學、地理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理論,并借鑒了經濟地理學的研究范式、研究方法和研究工具,強調基于過程的方法論。從研究對象、理論基礎來看,金融地理學側重研究金融地域運動的內在形成機制和微觀機理,提供了一個主流經濟學的分析框架,建立一般均衡模型來解決金融業聚集與分散以及離心力與向心力之間的均衡問題,在金融體系的地域空間結構和金融中心的形成與演變方面取得了顯著的成果。
第二,金融地理學基于地理因素的差異,將地理區位、空間距離等要素納入對金融地域運動研究中,不僅關注地理環境對金融的影響,而且強調社會環境、科技進步、制度因素、歷史、文化和政治等社會人文因素對金融業區位選擇和產業聚集的影響,強調綜合、系統、全面地研究問題。同時,金融地理學的相關實證研究也證實了相對于單純的地域因素而言,經濟社會穩定、貨幣穩定、良好的金融制度、司法制度、產權制度、稅收環境等因素對金融中心的形成與區位選擇更為重要。
第三,金融地理學將非標準化信息和標準化信息引入金融區位選擇的框架中,強調用信息理論解釋金融業區位選擇在空間地理的演變,指出金融業區位選擇的重要影響因素是“信息外溢效應”,側重從“信息外部性”“信息不對稱”“信息腹地”“路徑依賴”等角度解釋金融業聚集的形成與發展。
盡管金融地理學為我們研究金融制度的空間組織與運作、金融中心的形成與區位選擇等問題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方法論,但依舊存在不足之處,主要體現為以下幾點:
首先,以DOW為代表的區域金融學派,致力于將金融理論與區域經濟理論相結合,通過分析金融結構與金融地域運動的地理差異和地域布局狀態,來揭示金融發展的區位結構變動。在研究框架上,繼承了金融發展理論的視角,將區域金融引入金融發展理論。在研究方法和手段上,主要基于新古典理論的嚴格假設,但缺乏夯實的理論研究的邏輯起點,對金融屬性和金融地域運動的運行規律涉及較少,缺乏對區域金融形成機理、運行機制等基礎性問題的解釋。
其次,以Gehrig和Porteous等為代表的地理經濟學派,以規模報酬遞增、不完全競爭市場結構和外部規模經濟為假設前提,基于壟斷競爭一般均衡框架來分析核心—邊緣模型、金融聚集與分散模型,在金融地理模型構建、金融集聚與區域金融發展的微觀機制分析以及與之相關的政策實踐方面,均取得了一定的學術成果。雖然該學派將空間區位、地理距離等地理要素引入金融地理學的研究中,但忽視了社會環境、科技進步、制度因素、歷史、文化和政治等社會因素在貨幣和金融活動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導致對貨幣和資本如何影響全球金融市場的空間分布以及金融中心的區位選擇研究甚少。
最后,以Leyshon和Thrift等為代表的經濟地理學派,將研究視角立足貨幣和金融活動的地理特征與空間組織,在金融地理結構和金融體系區域變遷的理論研究上取得了重要進展。在研究方法上,注重把社會因素、金融因素、地理因素這三大系統有機結合,更加重視制度因素、歷史、文化等社會因素對金融區位選擇的演變機制。但該學派目前還缺乏明確的理論體系,有代表性的理論模型還較少,正如Leyshon(1995)所說,貨幣金融地理學尚處于科學發展的初級階段,未來仍將繼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