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十一”假期,于嘉祐、于詩琛及于詩琛的新女友去了上海。于詩琛自從跟羅隱羽離婚后,換女友的速度堪比女人換季買衣服,于詩言已經習慣了。
當年,于詩言為了忘記應瑒,央求于父將自己放逐在這座陌生的舉目無親的城市。
這些年來,于詩言刻意與所有人保持距離,對誰都是客氣又疏離的態度。臉上是淡淡的笑容。但是在心底,于詩言在周身圍起一道屏障,圈起一方安全天地,輕易不踏出去,也不放別人進來。
春節回家,以旁觀者的眼光看到于嘉祐對待家中親戚的言行舉止,仿若看到自己,才驚覺自己對人對事的淡漠。
悠長的七天假期,做些什么呢?百無聊賴之下,于詩言決定去商場逛逛。
于詩言最喜歡逛超市和節假日的商場,在擾擾攘攘的人潮里趕走如影隨形的寂寞,借著與陌生人的摩肩接踵之間沾染幾分生活的氣息。
來到市中心最繁華的路段,最負盛名的購物中心。不負于詩言所望,果然是人擠人人挨人的熱鬧。
于詩言緩緩地一個服裝品牌專賣廳,又一個服裝品牌專賣廳的閑逛,并沒有購買的欲望?!芭疄閻偧赫呷荨保执虬缃o誰看呢?
手機在包包里持續不停的震動,提醒于詩言來電話了。她拿出手機,是顧凌。
“你在哪兒呢,始終不接電話?!彼恼Z氣里有著隱忍的焦急。
“在商場閑逛呢?!?
“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來了,你忙吧,我也準備回家了?!?
在顧凌的再三追問下,于詩言告訴了他地址。半個小時后,冒著一額頭細汗的顧凌站在了于詩言面前。
“你逛街總是不讓我陪?!鳖櫫璧穆曇衾镉兄∝熀托奶?。于詩言抬起頭望向他,迎著目光看到他眼眸里的疼惜。
于詩言有些心慌地低下頭,沒有吭氣。
顧凌將手搭在于詩言的肩膊處,圈住她,在人群里邊走邊說:“詩言,選好了嗎?我買給你?!?
“沒有。”于詩言試圖掙開他的手臂。
“人多,別撞著你,聽話。”顧凌有些寵溺地說道。
于詩言不再掙扎,隨著他一個樓層接著一個樓層的溜達。
“詩言,我發現你最喜歡白色,也只穿白。”
“你呢?顧凌,你最喜歡什么顏色?”
“咖色。你沒發現我的所有上衣都是咖色?”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于詩言真沒注意。
于詩言沒有吭聲,隨手指著一件白色的蕾絲上衣對服務員說道:“這件有M碼嗎?”
“兩位請坐在這里,稍等片刻。”
于詩言和顧凌坐在椅子上,等著服務員找衣服。
一個留著娃娃頭,圓圓眼睛的漂亮小女生,沖到顧凌面前說:“顧凌哥哥,你怎么在這里?我讓你陪我逛街,你說沒時間。”她轉頭看向于詩言,“你在陪她?她是誰?是你常常對哥哥提起的于……于詩……言?”
于詩言站起身來,想離開。
顧凌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于詩言拉到他的身后,護住她,說:“小悅,我還有事,閑了再說。”
小悅攔在顧凌面前,聲音里帶著哭意:“顧凌哥哥,別趕我走……”
于詩言站在顧凌身后,望著這個長相可愛如洋娃娃般的小女生,在心底嘆一口氣,再嘆一口氣,當年的自己何償不是這樣?
當年的于詩言,傻傻的跟在應瑒的身后,傻傻的愛他,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堅定不移,任性妄為,最后毀了自己。
很多時候,于詩言都在想,如果當初沒有愛上應瑒的話,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人生沒有如果。
人生就是這么的可笑,也是這么的可悲。
小悅盯著于詩言,態度極不友善:“于詩言,看著你挺單純的樣子,怎么這么不要臉,整天纏著顧凌哥哥?”
“莫舒悅,你胡說什么,別犯渾。”顧凌的聲音里暗含警告。
“你心疼了,你為了這個女人心疼?”小悅質問顧凌。
這個一看就是大小姐的模樣,年紀輕輕,從小被人寵著,所以肆意張狂。
“小悅,這里是公共場所?!鳖櫫璨粍勇暽貙⑺ブ约菏直鄣氖炙﹂_。“需要我給你哥打電話接你回家呢?還是自己乖乖離開?”
“顧凌哥哥……”莫舒悅似乎要哭了。她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顧凌的眼神震懾住了,再也不敢開口,轉身離開。
經過這個插曲,于詩言與顧凌都意興闌珊。
下扶梯的時候,顧凌站在于詩言的身前,于詩言詫異地望著他。
顧凌說:“如果你不小心摔倒,有我擋著”。
被顧凌如此細心照顧,淚水漫上雙眼,于詩言趕快低下頭,不讓顧凌看見她淚濕的眼睛。
顧凌執意要送于詩言回家。
坐在車里,顧凌并沒有發動車子。半晌,他開口說:“詩言,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于詩言挑起眉心,輕聲說:“好好的道什么歉。”
“小悅是我鐵哥們兒莫舒彥的妹妹,從小被嬌寵,說話有時會口不擇言?!鳖櫫杞忉專拔乙恢蹦盟斆妹每创?。”
“我怎么會和一個小女生計較,更何況她是你好朋友的妹妹。”于詩言輕聲地說,“而且男未婚,女未嫁,她喜歡你很正常?!?
顧凌曾對于詩言講過莫、顧兩家的關系。莫家與顧家一直都有很好的交情,莫舒彥和顧凌從小一起長大。
顧凌有種給人溫暖的力量的能力。與他在一起,讓于詩言感覺很舒服,并不覺得人際交往是件累人的事。
顧凌這種溫潤的性格,讓莫舒悅情根深種,于詩言并不意外,只是不知為何她的心里會有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顧凌猛地側過身子,認真的盯著她看,問道:“詩言,你吃醋了?”
于詩言從來沒被他這么仔細的看過,所以覺得耳朵發燒,非常的不自在,只是催促他“才沒有,快點兒開車吧。”
顧凌揉了揉于詩言的頭發,眼睛里滿是笑意,唇角上揚,叫“詩言。”
“嗯?!庇谠娧赃叴饝吿ь^看著他。
“沒什么,只是想叫你的名字。”他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一路上,顧凌的嘴角都是向上揚的。這男人什么事情值得這么高興?
回到家中,于詩言有點兒心煩意亂,做什么都沒有興趣。思量半天,她決定從書柜里翻出那套《己卯本手抄版脂評紅樓夢》閱讀。因為這套書是豎版繁體字印刷,比簡體閱讀時需要更專心,正好可以安寧煩亂的心神。
當于詩言打開書的扉頁,發現在書的“前言”處夾了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笔穷櫫璧淖煮w。
于詩言當然知道,這句詩的后半句是,“心悅君兮君不知”。
于詩言久久地凝視著這幾個字發呆,腦子一片空白。
這一刻,她軟弱了。
長久以來的堅強,長久以來的驕傲,都被這幾個字擊垮了。
忽然想起夾在書里的,寫給顧凌的詩——《下雨的時候會想你》。她把書翻來覆去地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看見。
她心亂如麻。一定是顧凌!
于詩言呆呆地在桌前坐了許久許久,才曉得顫抖著手打開手機,給顧凌發了一條信息:我看見你夾在書里的紙條了,何苦呢?發送之后,她立即關了手機。于詩言害怕接到他的電話,或者看到他發來的消息。又渴望聽到顧凌的電話或看到他發的消息。于詩言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她非??隙櫫璧男囊?。
于詩言很糾結,徹夜難眠。
她渴望長長久久地躲在顧凌溫暖的懷抱里,不再害怕,不再彷徨,填滿心口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