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刺破惡土的天際線，將夜的墨藍稀釋成一種灰蒙蒙的蒼黃。沙暴徹底平息，只留下一個被精心打磨過的世界——每一道溝壑、每一塊巖石都覆蓋著厚厚的、均勻的沙塵，空氣里還彌漫著細微的塵土顆粒，呼吸間帶著淡淡的干澀。

旅館門前的空地上，引擎轟鳴，人聲嘈雜，與幾小時前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阿德卡多們高效地收拾著殘局，將物資重新裝車。露西已經醒來，臉上恢復了平日里的清冷，只是眼底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紅暈。她站在改裝卡車旁，看著王林木和索爾做最后的交談。

“路線已經清理好了，跟緊我們的車。”索爾拍了拍車頂，對王林木道。

車隊掀起尚未完全落定的沙塵，朝著阿德卡多的營地駛去。一路上，惡土在風暴洗禮后展現出一種奇異的寧靜與壯美。

阿德卡多的營地隱蔽在一片風化的巖壁之后，由各種改裝車輛、帳篷和簡陋棚屋組成，充滿了粗獷的生命力。車輛駛入時，引起了營地成員的一陣騷動和招呼聲。

車剛停穩，索爾便跳下車，對王林木和杰克招了招手：“這邊。”他引著兩人，后面跟著露西和蝎子、米契等人，走向營地邊緣一個用厚重帆布和金屬支架搭建成的大型倉庫帳篷。

帳篷里堆滿了各種惡土上淘來的“寶貝”：廢棄的車輛零件、生銹的武器箱、看不出原型的機械殘骸，以及大大小小用防水布蓋著的物資。空氣里混合著機油、塵土和金屬的味道。

“米契，把東西搬下來。”索爾吩咐道。

米契和幾個小伙子立刻從車上卸下那幾個從設施里帶出來的沉重金屬箱，還有那個裝滿了數據芯片和原型組件的背包。箱子被放在帳篷中央的空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索爾走上前，用腳踢了踢其中一個箱子，發出鏗鏗的金屬聲。“好了，王。按照約定，這些東西是你們的戰利品。不過…”他搓了搓下巴，看著王林木，“這里面有些玩意兒，對我們來說用處不大，或者太扎手。你們要是用不上，可以折價給我。生物技術那幫禿鷲最近在收購類似的研究設備，轉個手，我們都能輕松點。”

王林木蹲下身，打開一個箱子，里面是精密但略顯專業的分析儀器。他又看了看露西，露西微微點頭，示意這些確實用不上。

“可以。”王林木站起身，“除了標記出來的三箱子和那個背包，剩下的，你開個價。”

索爾和米契低聲快速商議了幾句，報出了一個價格。王林木沒有討價還價，點了點頭。這筆交易對雙方都有利，阿德卡多得到了急需的流動資金，REO則甩掉了不易處理的燙手山芋，換成了硬通貨。

交易達成，索爾臉上露出一絲輕松，但隨即又被些許尷尬取代。他搓了搓手，看著王林木。

“那么，關于這次的報酬…”索爾的聲音低沉了些，“王，你們這次幫了大忙，救了我們的人，還差點把命搭上。按理說，該付一大筆。”他示意了一下，旁邊一個族人提過來一個沉甸甸的野戰背包，索爾拉開拉鏈，里面是捆扎好的歐元現鈔，但數量…確實如他所預感的那樣，不算多。

“營地最近…不太寬裕。”索爾直言不諱，臉上有些掛不住，“NCPD和公司狗最近盯得緊，好幾條線都斷了。這里大概十五萬歐。我知道這遠遠不夠，尤其是對REO的名頭來說。”他擺擺手，沒讓王林木開口，轉身指向倉庫深處一個被巨大油布覆蓋的輪廓。

米契和另一個壯漢走上前，用力扯下油布。

灰塵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臺線條硬朗、涂裝為黑色的裝甲浮空車！即使靜靜地停在那里，也能感受到其蘊含的力量感。它比市面上常見的任何民用型號都要大上一圈，裝甲厚重，側面還能看到軍用科技徽標和曼提克的型號標識，雖然有些地方有明顯的彈痕和刮擦痕跡，但整體結構看起來完好無損。

“前段時間，有伙瘋子劫了軍用科技在沙漠里跑的武裝運輸列車，混亂中這東西掉了隊，被我們的人撿了個漏。”索爾拍了拍冰冷的裝甲板，“本來是打算找個好買家，換一大批武器和補給。但這次…”他看向王林木，眼神誠懇，“它歸你了。加上那點現金，算是我們阿德卡多對朋友的謝意和承諾。希望…這能抵得上你們的付出。”

杰克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吹了個口哨：“我*！裝甲浮空車！這可是好東西！索爾，你們可真舍得！”他圍著浮空車轉圈，像個看到新玩具的孩子。

露西的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仔細打量著這輛意外的重禮。

王林木看著這輛充滿力量感的軍用浮空車，又看了看索爾和他身后那些雖然疲憊但眼神真誠的阿德卡多們。他知道這輛車的價值遠超那點現金，對阿德卡多來說，這絕對是下了血本。這份報酬，不僅體現了他們的誠意，也暗示了他們希望與REO維持良好關系的意圖。

“索爾，”王林木開口，聲音平靜但帶著足夠的分量，“這報酬，很豐厚。足夠回報我們這次行動。”

索爾聞言，明顯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容，皺紋都舒展開來：“那就好！我就怕你們看不上這破銅爛鐵。”

“它可不是破銅爛鐵。”王林木走上前，手指劃過冰冷的裝甲，“它會很有用。”

確定了報酬，王林木走到一邊，拿出了通訊器，接通了薩莎。

“薩莎。”

“林木？聽聲音事情解決了？”薩莎干練的聲音傳來，背景音里有輕微的數據流聲。

“嗯。收獲不錯，有些大件。派一支可靠的車隊來阿德卡多的營地，坐標我發給你。需要重型運輸能力。”

“明白。清單我稍后和露西確認。”薩莎利落地回答，然后語氣似乎微妙地頓了一下，“另外，林木…有件事。”

“說。”

“我姐姐…史黛拉，她來看我了。不知怎么，她…知道了你，而且堅持想見你一面。”薩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和緊張。

王林木微微挑眉。薩莎很少提及她的家人，更別說這種直接要求見面的情況。

“知道是什么事嗎？”

“她沒說…但她的脾氣，一向比較…固執。”薩莎斟酌著用詞，“你看什么時候方便？”

王林木看了一眼正在檢查浮空車的杰克和露西，以及正在指揮族人搬運物資的索爾。

“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回去。安排在她方便的時間。”

“好的，林木。我會轉告她。車隊一小時內出發。”薩莎說完，利落地結束了通話。

王林木關閉通訊頻道，目光重新落在那臺黑色的曼提克浮空車上。夜之城的麻煩似乎總是一件接著一件。薩莎的姐姐…他腦海中閃過幾個念頭，但隨即按下。

現在，重點是確保這批來之不易的“收獲”，安全抵達REO的老家。

晨光徹底驅散了惡土的寒意，將營地染上一層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