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過去的傷疤
- 每次一個滿屬性,我殺穿諸天
- 飄雨黎明
- 2981字
- 2025-08-17 00:02:20
露西那句帶著顫抖的質問,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沙暴庇護所內短暫的喘息,也刺中了王林木習慣用行動代替言語的心臟。
“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只把我當成…一件好用的工具?”
聲音悶在臂彎里,微弱卻重若千鈞。王林木蹲在沙發前,一時竟語塞。他想說“不是”,想告訴她她是值得信賴的伙伴,是REO不可或缺的核心,是…更多。但那些平日里指揮若定、殺伐果斷的詞匯,此刻卻卡在喉嚨里,沉甸甸的,怎么也吐不出來。他不是個擅長表達細膩情感的人,尤其是在面對這樣赤裸的、帶著傷痕的脆弱時。
沉默在昏黃的應急燈光和窗外哈大波的怒吼中蔓延,顯得格外漫長而壓抑。沙礫瘋狂敲打著玻璃,如同催促著某種宣泄。
就在王林木搜腸刮肚,試圖組織語言時,露西埋著的頭微微動了動。她沒有抬頭,但那悶悶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疲憊,不再僅僅是質問,更像是一場遲來的、壓抑太久的傾訴。
“我…小時候,”她的聲音很輕,仿佛穿越了遙遠的時空,“住在一個很大的房子里…周圍有很高的墻,很漂亮的花園。那里就是我的整個世界。父母…他們看起來很好。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帶著一絲對天真幻想的嘲諷。
“后來…我發現我有一些特別的天賦。”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袖,“是…穿過那些墻,進入網絡。像魚兒游進大海。那感覺…自由得讓人害怕,又讓人著迷。”她的聲音里第一次出現了一點溫度,隨即又迅速冷卻下去。
“隨著時間推移,我的技術越來越嫻熟…直到有一天,我用它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我黑進了他的電腦。”露西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仿佛那個瞬間的恐懼再次攫住了她。“我看到了…真實的他。不是那個會給我買禮物的父親…是荒坂的一條忠犬。他的‘工作記錄’…那些名字,那些地點…冰冷的命令,血腥的執行報告…他手上沾的血,比夜之城最臟的巷子還多。”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沙暴的嘶吼填補著這令人窒息的空白。
“而我母親…”露西的聲音帶著一種更深的絕望,“她是…一個國際黑客組織。當我發現這一切時還有著僥幸心理,想著幻境還在…但當我驚恐地回頭,發現他就站在我身后,看著我…你知道他什么表情嗎?”她發出一聲短促的、近乎嗚咽的笑,“他…很高興!不是因為我天賦異稟…而是因為他找到了向主子邀功的‘珍品’!一個天生的、未經雕琢的黑客胚子…荒坂會喜歡的。”
“然后…我就被帶走了。不是回家…是另一個‘設施’。高墻,電網,沒有花園。里面全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工具’。”露西的聲音變得平板,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但那平板之下是刻骨的冰冷。“我們被訓練…唯一的目的,就是穿過那道該死的‘黑墻’!去舊網的廢墟里,像礦工一樣,在流竄AI的獵殺下,挖掘那些被遺忘的‘寶藏’…數據、代碼、秘密…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那地方…就是地獄。”她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有的進去就再沒出來…有的回來時…眼神空了,或者瘋了,最后也被處理掉。我們不是人…是消耗品。荒坂有源源不斷的‘消耗品’。”
“我只有一個念頭…逃!必須逃出去!”露西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壓下翻涌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一次機會。很小,很冒險…但我抓住了。我逃了出來…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最后到了夜之城…想在這里…活下去。”
“我以為…終于自由了。”她抬起頭,第一次看向王林木,那雙平時清冷銳利的眼眸此刻蓄滿了淚水,在昏黃的光線下閃著破碎的光,“可我錯了…荒坂不在意…但‘他’在意!我的‘父親’…他還在找我!像獵犬一樣!在世界各地…為了荒坂的‘財產’,也為了他扭曲的‘忠誠’和‘榮譽’…他要把我抓回去,或者…毀掉!”
最后一個字落下,房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哈大波的咆哮,如同遠古巨獸在為這段悲慘的過往伴奏。露西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脫力般靠在破舊的沙發背上,銀發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眼神空洞地望著布滿灰塵的天花板。
王林木依舊蹲在那里,沉默如山。露西的每一句話,都像沉重的鉛塊砸在他心頭。那看似冰冷疏離的外表下,竟然藏著如此沉重的黑暗和傷痛。荒坂的冰冷、父母的背叛、地獄般的訓練、無休止的逃亡…她經歷的,遠比任何一場槍林彈雨的惡戰更殘酷地摧殘著靈魂。
他理解了。理解了她為何總帶著疏離的防備,理解了她對“工具”這個字眼的極度敏感,理解了她此刻為何如此崩潰——在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殺,又潛入那個勾起她痛苦回憶的神經技術實驗室之后,她緊繃的弦,斷了。
什么安慰的話,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王林木緩緩站起身。他沒有說話,只是向前一步,在露西有些茫然甚至帶著一絲恐懼(以為他要責備或詢問更多)的目光中,俯下身,伸出雙臂,堅定而輕柔地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露西的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石頭!她下意識地想要掙扎,但王林木的擁抱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全感,卻又沒有絲毫侵犯的意味。他寬厚的手掌,帶著常年握槍的繭,卻異常輕柔地落在她的后腦勺,順著那沾染沙塵卻依然閃耀著彩虹光澤的銀發,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堅定地撫摸著。沒有言語,只有無聲的接納和笨拙卻真實的撫慰。
這個擁抱,隔絕了窗外肆虐的沙暴,隔絕了旅館另一端的喧囂,也仿佛隔絕了她心中那冰冷的、名為“過去”的深淵。露西緊繃的身體在王林木溫暖的懷抱和那沉穩的心跳聲中,一點點、一點點地放松下來。那層堅硬的、用來保護自己的外殼,在無聲的溫暖中悄然碎裂。
她先是僵硬地任由他抱著,隨后,像是終于確認了這份安全并非幻覺,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遲來的委屈猛地涌了上來。壓抑的啜泣聲從喉嚨深處溢出,起初是細微的嗚咽,漸漸變成難以抑制的、帶著全身顫抖的哭泣。滾燙的淚水浸濕了王林木胸前的衣襟。她不再壓抑,不再偽裝,像個迷路太久、終于找到庇護所的孩子,在這個她內心深處其實早已信任、甚至生出別樣情愫的男人懷里,毫無保留地宣泄著積壓多年的恐懼、孤獨和傷痛。
王林木沒有說話,只是收緊了手臂,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頂,用更堅實的擁抱回應著她。手指依舊溫柔地梳理著她的銀發,仿佛要將她破碎的靈魂一點點撫平。
時間在沙暴的怒吼和露西壓抑的哭泣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哭泣聲漸漸微弱下去,變成斷斷續續的抽噎,最終歸于平靜。緊繃的身體徹底放松,呼吸也變得均勻而綿長。
露西睡著了。
在王林木的懷里,像個終于卸下所有重擔的孩子,沉沉睡去。那張平日里或冷冽或狡黠的臉龐,此刻在淚痕和沙塵的覆蓋下,顯得異常脆弱而安寧。堅毅狂放的“網絡行者”面具徹底褪去,露出了底下那個傷痕累累、卻依然渴望溫暖與安寧的靈魂。
王林木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姿勢,直到確認她完全睡熟。他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調整手臂,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輕輕地將她從自己懷里挪開,讓她平躺在破舊卻足夠寬大的沙發上。他脫下自己沾著沙塵和硝煙氣息的外套,動作輕柔地蓋在她身上,仔細掖好邊角。
他蹲在沙發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昏黃的燈光下,她沉睡的側臉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銀色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窗外,哈大波依舊在咆哮,但在這小小的庇護所內,風暴似乎暫時平息了。
王林木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露西,眼神復雜,有疼惜,有守護的決心,還有一種連他自己也尚未完全理清的情愫。他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輕輕拉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身影沒入旅館走廊相對明亮嘈雜的光線中,又小心地將門帶上,將那方小小的、承載著脆弱與安寧的空間,留給了沉睡的銀發女孩。
風暴仍在屋外肆虐,但在這個被遺忘的角落,一個靈魂暫時找到了它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