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社二十一日日內瓦電】 國聯行政院今日在緊張空氣中集會，考慮李頓報告。主席凡勒拉于今晨十一時二十□分在國民旅社禮堂（即國聯秘書廳所在）宣告開會，中國代表顧維鈞在其右，日代表松岡洋右在其左，分座［坐］于馬鞍式會議席之兩旁，其余各理事依次就席。每一代表前咸置有李頓調查團報告一份，此為李頓勛爵、馬柯迪伯爵、克考［勞］臺將軍、麥考益少將與希尼博士調查數月一致同意之結果。國聯希望在此中覓一將滿洲交還中國而仍可使日人不致退出國聯之調解方法者也。至會場中外交人員、新聞記者及公眾旁聽席，則莫不人為之滿。

【路透二十一日日內瓦電】 今晨國聯行政院開特別會議，考慮李頓報告書。會場中人甚擁擠，李頓勛爵及調查團其他各委員皆坐于旁聽席中。議長凡勒拉略述李頓報告書之起源，贊美調查團所成就之工作，稱其報告書為光明文件，令人欣賀，使人興奮，渠特向李頓等道謝。凡勒拉繼乃追述此項爭執中之程序，并言及國聯大會成立十九委員會之舉動，旋請日代表松岡陳述其意見，同時聲明午后會議將予中代表之同樣機會。

十一時四十分鐘，日代表松岡開始發言，其所陳述者不外乎日本意見書之輪廓，謂：“李頓報告書以整個言，尤以敘述章叚［段］言，實供給有價值的事實上真相，其中且有數節完全與日政府意見一致，日人愿首先對于李頓調查團之工作表示誠摯之感謝。惟此報告書經長期研究后，覺演繹殊欠適當，故吾人已繕擬若干意見，供國聯行政院考量，希望行政院對此意見，予以完全考量。報告書中對于中國前途之樂觀態度，日本未能贊同。實則中國情形，今較華盛頓開會時尤為惡劣。昔時中國未有‘赤禍’，今則蔣介石親自‘討共’矣。惟國民政府與國民黨猶不放棄其數年前致使各外國政府增多其駐滬防兵之原則。自國民黨采用急進思想以來，中國對外之關系迄無進步。國民政府充滿排外主義而不懈的工作，謀養成青年仇外之心理，中國五千萬兒童發育于劇烈思想之勢力下，此為最近將來中之可怖難題。在華日人遭遇多年之抵制，現被用為國家政策之工具，以期達到廢除外人條約權利之目的。列強立約，以戰爭為法外舉動，余將詢問行政院有官場或半官場性質之抵制，何以國聯不應痛斥之，而認為法外舉動乎？李頓報告書有數處流露日本仇視之意，其實不然。日政府確信中國人民被誤導，被脅迫，且被誤解其意見。日政府知中國人民之主要愿望，在和平享受其勤勞之結果耳。日本現維持其舊有之友誼，而期望兩國間繁榮與友好的合作之時期”云。松岡言及李頓報告書所稱九一八沈陽附近鐵路所遭之損失，不足為軍事行動之理由一節，謂此次爆發僅就其本身言之，本無關十分重要，但報告書未曾詳言此種局勢之嚴重背景，茍此事發生于另一時期，而非緊張若是之甚者，則調查團之意見當屬正確而合理，日本不能依允調查團所發九一八夜軍事行動不能被認為合法自衛計畫之結論云。

松岡言至此，乃引證一九二八年六月二十三日凱洛格之公文，內稱“自衛權為任何主權國所賦有，亦為任何條約所含蓄”。松岡繼又引證美參院在批準此約時所通過之議案，內稱“自衛權之實施，當在實際上擴至行使自衛權國家之領土管轄界限之外”。松岡又引證一九二八年五月十九日與一九二八年七月十八日英外相張伯倫之兩函。英政府在第一函中表示意見，以為美國草約條款不屏絕被迫自衛國之行為，并聲明英國在某區域內，其福利與完整與英國和平安全有特殊關系者，決不容許外來之干涉；第二函表示意見，以為此約絕不限制或損害自衛權，唯國家自己有酌視環境采行自衛戰爭之資格。松岡續稱，日政府鑒于上述之明白保留，認定其軍事行動為自衛行為。此種權利，巴黎非戰公約對之并不發生疑問或予以否認，此固人所明白了解者也。日本之所以不將滿洲問題提交國聯者，其理由如下：

（一）民意不許外來干涉；

（二）國聯手續勢必費時頗久，恐大損日僑在滿之地位；

（三）在西方人士辯論之際，時局恐將有劇變，而日人解決之希望或將延長過久；

（四）事件在爆發時，實循其天然途徑而行。

渠不認滿洲乃中國整個的一部分之說。凡被人承認之中國政府，從未有管轄權及于滿洲者。調查團所稱恢復原狀無以使人滿意一節，渠表同情；但調查團所稱維持現狀亦屬不能使人滿意一節，則渠完全不能同意。“滿洲國”之建設，似屬唯一可能的解決方法，此日本之所以予以承認也。除此而外之其他解決方法，不待實行，即僅僅考慮，亦足使遠東全局受嚴重之騷擾，使“滿洲國”現存之信任人心將因此而搖動，而中國方面擾亂之謀，更將因以活動，日人決然不能加入此種考慮。李頓調查團對于東三省獨立運動之真確加以疑問，要知“滿洲國”之組織，非日人所發起，但基于滿洲人民脫離張學良之志愿。調查團所得關于此事之許多情報，似未注意之。日本文武官吏，皆不許參加滿洲成立新政治制度之謀。渠為之扼腕者，調查團似接受張學良方面所供給之報告，而不注重“滿洲國”官吏之言論。試舉例言之，“滿洲國”之可驚的進步，如財政預算事，未嘗見諸報告書。至于今日滿洲之亂氛，未始非中國援助所致，其顯明旨趣，在對西方世界作不滿意之表示耳，如以滿洲所發生之事歸罪日本，則殊失平允。如中國全部或僅滿洲一處早有適當之統治，而日人之生命權利得免于故意摧殘之舉動，則何致發生變化？“吾人之自衛行為出于天然自動，而在吾人作自衛行為時，獨立運動遂亦自□發作。”

松岡言至此，取希臘那伐尼諾為喻，該處之偶爾槍擊及自衛之還擊，遂成立希臘之獨立。松岡續稱，滿洲境內之結果，不由日本負責，負其責者為中國及張學良之政府，此乃其自己作為所致，與日無尤，而其所作為者，實違反日本屢次之警告。日本既未破壞國聯盟約、九國公約，亦未破壞巴黎非戰公約，請國聯行政院少安勿躁，而以慷慨加諸中國之忍耐稍加諸日本。日本不欲與他國開戰，亦不欲擴大其領土。日本非侵略國，日人深切誠摯希望其偉大鄰國得享福利耳云云。

【路透二十一日日內瓦電】 國聯行政院今日午后之會議，開會稍遲，因顧維鈞博士到會稍緩也。聞顧博士之演詞，半屬豫先擬就，余為答覆今晨松岡言論之詞。

〔日內瓦〕 我代表顧維鈞二十一日下午在國聯行政會席上演說，痛駁日代表松岡上午所述各點，略謂日本之傳統的侵略政策，始為和平之真正的威脅。中國之經濟抵制僅為自衛行動，且每次經濟抵制，均由于日本之侵略而起。中國不能對此負責，且此亦非無理智之行動。中國亦從未排外。現在無數之外僑安居中國，雖日僑今日亦受同樣保護。華人今日之對日惡感，概因日本之侵略而發生。中國要求恢復被人劫奪而損失之權利。中國深知由協商之道，當能使自然的政策實現，現望國聯予中國以正義云云。（二十一日中央社電）

【哈瓦斯二十一日日內瓦電】 關于行政院今晨開始討論滿洲爭議一事，俟中日兩國代表各自陳述意見以后，現在日內瓦之李頓調查團或將由行政院就雙方當事國對于報告書所提出之異議加以咨詢，因此最近數日之內李頓調查團當與行政院同時集會。一般人預料，行政院將于本星期以內專議滿洲事件，其討論結果，不至遽下結論。惟以關于滿洲事件之卷宗，連同中日兩國最近所提出之文件，并移送國聯會大會或移交比國代表希孟所主持之十九國委員會，則尤有可能。十九國委員會在十二月初以前不至開會，蓋希孟將因十一月二十九日比國總選舉，在該國京城居留故也。

【國民社二十日日內瓦電】 茲據國聯秘書廳某職員談，日本對于李頓報告書之意見書中所提出之解決滿洲問題之各種建議表示反對。日本之意見書共五十頁，對于調查團調查之方法，頗肆強烈之抨擊，稱該調查團對于爭論最重要之各點，均根據于極端可疑之證據而加判斷云。李頓報告書對于現在之滿洲偽國既不主張加以維持，故日本意見書復竭力聲明該偽國之成立非但與日本所已經訂立之各種國際條件并無抵觸，且與滿洲地方人民之志愿亦甚相合，實為與中國成立諒解之唯一圓滿之根據云。再則李頓報告書中所主張之國際共管及設立國際警憲等等，日本意見書則一筆抹殺，謂此等方策萬難維持滿洲之治安云。

〔南京〕 外部接日內瓦代表團電告，李頓報告二十三日提出行政院會議討論，二十一日、二十二日商手續及程序。日方主張中日問題即由行政院討論，反對提十九國委員會及特別大會。蓋以行政院只大國參加，活動較為便利，大會則五十余國參加，且小國素抨擊日本侵略政策，于日不利。但本年二月十二日我國已根據盟約第十五條請提大會討論，并經大會受理，故中日爭端討論權早入大會之手。此次因李頓調查團系行政院所派出，故不得不先由行政院討論，至最后討論及解決權仍屬大會。日雖活動，但各國決難同意，結果失敗，毫無疑義。（二十一日中央社電）

【電通社二十一日東京電】 據今晨由日內瓦日代表部致外務省之情報稱，松岡代表自渡歐以來，總合與各國代表由私的折沖所得之印象，國聯方面持下列之見解：中日問題自去秋九月以來，曾受國聯盟約第十一條之適用，后因中國方面于今年二月十二日提出召集總會之牒文，故二月十九日之理事會決移牒總會，適用盟約第十五條；然報告書之審議，一應在理事會所為者，其決定的解決則移牒總會云。日政府對之，當即于今日致如下之訓電與在日內瓦之松岡代表：（一）認國聯盟約第十五條之發動者，為限于上海事件，關于“滿洲國”者曾始終附以保留；（二）調查團系據理事會之決議而所任命者，然其報告書之審議，應由理事會為之，依此根本理由，理事會不為原則的裁決，而漫然將問題移牒總會，是所絕對反對云。

【路透二十日日內瓦電】 自日本提出答覆李頓報告之說帖后，一般觀察咸認危機已迫。日方之說帖措辭頗為精密，但其說明日本立場之各點則措詞強硬，足以表示日本無接受李頓調查團所建議之各點。現各方咸信根據盟約第十一條由行政院進行調解手續已無望。現國聯特別大會已將討論中日問題之權授與十九人委員會，則行政院已處于特殊之地位。行政院之責任在謀中日糾紛之調解，現根據顏惠慶之宣言及日本之說帖，調解已屬無望。現十九人委員會即將討論，對于李頓之報告書應采何種行動云。

【路透二十日日內瓦電】 此間一般人咸信中日糾紛已有造成重大危機之趨勢。現國聯大會討論中日問題，將于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午十一時開始辯論，屆時日代表松岡將報告日本之立場，中國方面由顧維鈞答覆，雙方之觀察將交李頓調查團加以批評。此事之趨向若何尚難逆料，但一般人士咸抱悲觀。因日本既已表示拒絕李頓報告書，中國代表顏惠慶于演說中亦態度強硬，表示中國將援引盟約第十六條規定懲罰侵略國之辦法。雙方既各走極端，由行政院根據盟約第十一條設法調解，已屬無望，大會現除將報告送交十九人委員會外，已無他法。

【哈瓦斯二十日日內瓦電】 國聯會行政院討論滿洲問題之期迫于眉睫，中日兩國為此事各派多數人員，組織代表團前往日內瓦，中國代表團計共五十人，日本代表團則達七十人。日本特派代表松岡洋右已于昨日將日本對李頓報告書之意見，備文送交國聯秘書長德魯蒙爵士。松岡已拜訪美代表臺維斯及國聯行政院主席凡勒拉，今日將繼續拜訪。中國代表團亦有所活動。

【路透二十一日東京電】 日內瓦日本全權松岡昨在國聯無線電播音臺演說，此間清晰可聞，即遞傳于全國各地。松岡于演說中切言列強承認“滿洲國”實為恢復遠東和平之唯一途徑。

（《申報》，1932年11月22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