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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塔吊的探照燈下,一個個忙碌的工人們在光影之間穿梭著,在地面上有著他們勞作時留下的陰影,隨著他們的起伏動作變幻著。機器運作和人們呼喊的聲音,在四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異常響亮,那種種響亮的聲音穿透了明亮的燈光,向著更深的夜色飄去。

最近工期趕的緊,白天的天氣又特別炎熱,所以這幾天開始晚上加起班來。在微微的夜風(fēng)吹拂中,總讓人白天的燥意開始迅速潰散,身心變得舒暢起來。

工地的水泥路上一輛藍(lán)色的平板車緩緩駛來,那有些泛舊的車身在路旁微亮的燈光照耀下,顯得更加老舊。它在一名材料員的引領(lǐng)朝著一片空地開著,車子跟在人后面如此緩慢的行駛,總讓人覺得很不習(xí)慣。貨車的車廂里拉得是空心的水泥磚,它們被整整齊齊的碼在那里。

車子行駛到地方之后,從車?yán)锩嫦聛韮蓚€人,他們一個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有些胡子邋遢,另一個看上去大概三十來歲,皮膚黝黑身架有些瘦弱。那個年紀(jì)有些偏大的人剛一下車便滿臉微笑的給材料員遞去了香煙。材料員接過了香煙,然后開始指示著他們將貨卸在哪里。

這些送貨的人們總習(xí)慣當(dāng)面陪著笑,然后會在背地里罵上幾句種種令他們不如意的地方。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這來自他們的本性深處,是他們?nèi)诵援?dāng)中的一部分。

他們快速的打開車門,在車廂所附帶的燈光照射下開始卸起貨來。他們用夾子將磚頭一塊塊的碼好放好,然后一排排一層層的壘著。他們看上去動作很嫻熟,如同千金百煉的機器在高速運作著,那被苦力所磨練的身體,在夜色中迸發(fā)著一種強力的東西。那是一種生命頑強的動力,一種生命深處堅韌不拔的氣息。

在這倆個男子下到一半時,羅建生、宋志國還有張孝春一同走了過去。他們準(zhǔn)備用塔吊吊下去一些,以備施工急用。宋志國剛一過來,便很熟絡(luò)和那兩個人打了招呼,當(dāng)聽到對方和自己口音一樣時,他顯得更加隨性起來。

“我說老鄉(xiāng)來,恁把這車門子打開,我們也好吊一些。”宋志國扯著嗓子說著。

“好好好……,沒啥問題。”有些胡子邋遢的男人說道。

那個大概四五十歲的男人,一邊指揮著瘦弱的男子打掉車門,一邊開始熱情的散起煙來。一根根香煙成了聯(lián)系關(guān)系的紐帶,聯(lián)絡(luò)感情的介質(zhì)。

車的另一邊門也完全打開,張孝春在那邊用對講機指揮著塔吊所吊起的料斗下落。料斗放好之后,他們也都爬上了車開始一起往里面扔。在一起扔磚時,他們又一起聊了起來。

“老鄉(xiāng)你家是河南哪的?”宋志國問道。

“俺是開封的,你是哪里的。”胡子邋遢的男子說道。

“俺是南陽的。”

“不遠(yuǎn)不遠(yuǎn)。”男子說過后又夾起一塊磚說道:“恁是啥時候來的這片來。”

“我來的早嘍,十幾年前就來了,都現(xiàn)在也沒干著啥景。”

“都一樣吶,哪地方錢都不好掙。”

在和他們同階級的面前,他們虛偽的一面蕩然無存,只留下真情實感的一面。他們會在這些工人師傅當(dāng)中找尋到一種親切感,一種只屬于勞苦大眾的親切感。

車廂架上的燈光散發(fā)出的強烈光芒,它穿過前面不停彎腰起身的人們,使后面一直處于忽明忽暗的恍惚中。羅建生在最后面恍惚的燈光中默默的干著,那時有時無的燈光使他眼睛有些迷戀,他感覺車廂內(nèi)的空心磚變得虛無起來,讓他無從拿起。他總是不習(xí)慣和別人聊一些家長里短,這些談話在他看來,沒有任何意義。在羅建生旁邊那個骨架有些瘦弱的男子也在埋頭干著,他雖然看上去很瘦弱,可夾起磚來顯得毫不費力,動作很是迅速。這瘦弱的身體內(nèi)潛藏著巨大的力量,這是長年累月的磨練所鍛煉出來的。

在連碼帶卸中,一車廂空心磚很快卸完。他們和這些工人師傅感想告別之后,便迅速的打上了車門,然后坐回了車上發(fā)動著了車子。車下的灰塵輕輕揚起,車子開始掉頭向大門口駛?cè)ァ?

車廂內(nèi)的燈光已經(jīng)熄滅,車子又陷入了微亮的路旁的燈光之中,看著那漸漸遠(yuǎn)去的后尾燈,羅建生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落感涌上心頭。這些已經(jīng)死透了的事物,這些已經(jīng)成為某種機器的人,總是在圍繞著他,可他感覺不到一絲絲被添充內(nèi)心的感覺,只有無盡的麻木和空虛伴著他。

羅建生坐在磚頭上,俯看著這一片在人為光芒所照耀的工地,感受陣陣微涼晚風(fēng)的吹拂,他突然感覺一陣寒冷。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zhàn),然后陷入了深深的迷失中。在這鋼鐵所鑄成的森林是那么冰冷,是那么毫無生機。人在這些自己所建造的物體面前,竟然也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羅建生從褲袋里掏出了香煙,抽出一根含在嘴里點燃了起來。那不停迅燃的煙頭,往他嘴里不停傳送著一股又一股的煙氣。那股股煙氣在他肺里反轉(zhuǎn)一圈之后,又被吐了出來。白煙在探照燈下,是如此虛無縹緲,如周圍的事物一樣,如羅建生的內(nèi)心一樣。

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呢?自上次閆永少問過之后,羅建生便不停思考起來。上次的回答只是自己隨口而說,而實際上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每天似乎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也許是有他掛念的人,他的母親、趙敏玲……這些人讓他找尋到了自己,也明白自己是誰。

可有時我還是感覺不到自己是誰,我也許只是在扮演某種角色罷了。我的心也許已經(jīng)死了吧,只有肉體活著,這一副行尸走肉,總是給我?guī)砀鞣N痛苦的感覺。我以后會幸福快樂嗎?這個問題很難知曉,我似乎早已忘了能讓自己幸福快樂的方法了,也許……也許只有幻想了吧。羅建生一邊抽著煙,一邊默默的想著。

遠(yuǎn)處人為的燈光明亮的照耀著,不遠(yuǎn)處工人們還在匆忙的忙碌,近處那臺攪拌機在不停轉(zhuǎn)動著。這一切如同一架龐大的機器,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架龐大機器的部件,包括正在吸煙的羅建生。

微涼的風(fēng)還在繼續(xù)吹著,塔吊的燈光依舊耀眼明亮。羅建生靜靜的坐在那里,一口又一口的吞吐著香煙,煙霧隨著晚風(fēng)穿過燈光飄向了遠(yuǎn)處黑沉沉的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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