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座位上,羅建生正望著車窗外發呆。這迷人的能夠安息他靈魂的家鄉,他又要離開了。遠處高低起伏的山丘正隨著火車運動向后緩緩運動著,近處是一顆顆快速閃過的樹木。在這快于慢的交替中,他感受到一種失落感。他終究是這在天涯漂泊的游子,故鄉只能成為一種心靈的寄托,無法安藏他的肉體。他感到不舍感到無奈,他滿是感嘆又滿是傷感,生活總是壓迫著他,使他做出違背意愿的種種選擇。
旁邊的座位上一位看上去有些蒼老的男人已經憨憨入睡,他粗重的呼吸聲隨著火車的運作不停起伏著。羅建生聽著這起伏的呼吸聲他感覺自己也慢慢困了起來,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睡夢里羅建生正坐在陽臺上的一把木椅上,身后是他充滿溫馨的新家。在這溫馨的家里不時會有歡聲笑語輕輕傳到他的耳畔,他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俯看著城市中的萬家燈火。天空之中一輪明月高高掛起,皎潔的月光灑在陽臺上灑在他的身上,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一種朦朧的溫馨之中。突然發生劇烈的震動,他身后溫馨的家正在坍塌,他所坐的陽臺也開始向下快速墜落。巨大的下墜感使他想抓住什么,可四周沒有任何能抓住的東西,他只能任憑自己快速的墜落著。
巨大的離心力忽然使羅建生從夢中驚醒,他掏出了手機看了看,發現時間已來至11點。車窗外太陽已高高升起,溫度又開始熱烈了起來。
羅建生又望向了車窗外,他發現周圍的景物發生了徹底的變化。那綠意盎然充滿生機的山林已完全消失,被布滿建筑垃圾的成大片土地所替代。在這城市的邊緣沒有發展到的地方,依舊是千瘡百孔破敗不堪,與市中心的繁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強烈光芒照射到他的身上,他感覺到了熱意和刺眼的感覺,于是拉上了窗簾不再望向車外。
火車又行駛了很長時間之后,到站的聲音突然提前響起,提醒著人們到列車門前做著下車準備。羅建生輕輕的叫醒了在旁邊熟睡的蒼老男人,然后側著身走了出去。他從上面的貨架里吃力的拿出了行李包裹,斜挎著向列車門走去。
火車在快速行駛中緩緩慢了下來,繼而徹底停下,列車門也隨即打開。看上去還很年輕的乘務員,在門前細心的提醒著人們注意腳下、不要擁擠。羅建生拖著行李走了出來,他看著熟悉的站臺,熟悉的車站,他的心忽然感覺沉下去了幾分。他緩慢的走出了車站,來到了附近的公交站臺前等起了他那天來時所坐的那班車。
公交車門應聲而關,車子開始行駛起來。羅建生坐在只有寥寥幾人的公交車內,透過前面擋風玻璃看著遠處發呆。這令他又愛又恨的地方,他又回來了。公交車行駛到市中心,周圍全是高大壯觀的大廈建筑。羅建生看著遠處的一個大型的室內購物娛樂廣場,他有些向往起來。自己來到這個城市里那么久還沒進去到里面一次,等以后掙到錢了一定要進去好好的消費一次,羅建生在心里默默的想著。
公交車行駛到站,羅建生拿著行李匆忙的下了車。天空中的太陽已升至最高,強烈的光芒不停灼燒著他。他這在太陽下千錘百煉的皮膚,似乎還是抵擋不住太陽光的熱烈,他感覺巨大的熱意正在席卷著他。
在匆匆忙忙中,羅建生拖著行李來到了他所在工地生活區前。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他感覺到由心的無力難耐。這讓他無比痛苦的地方,他還是回來了。他走了進去,然后來到了自己的宿舍前。他匆忙的掏出鑰匙,然后推門而入。一股熟悉的酸臭味再向他襲來,使他有點反胃。“真他媽難聞。”他低聲的咒罵道,然后用遙控器打開了空調。過了一會,微涼的風又使他很快習慣了這些味道。
有些發臟的床鋪,亂搭的衣服,胡亂擺放的物品,宿舍內的一切還是和他去時一樣。他早已不在意這些,而是在空調的涼風中,躺在床鋪上休息起來。他現在什么也不想吃,只想深深的睡一覺。這疲憊不堪的身體,這煩悶燥熱的心,此刻都想得到安息。
當羅建生醒來時已時至傍晚,他看了眼手機發現已經接近6點。工友們應該快要下班了吧,他在心里想著。他翻身下床,感覺自己身心都舒暢了很多,不過巨大的饑餓感襲卷著他。他揉著肚子走出了宿舍,向著生活區的食堂走去。
食堂內只有幾個羅建生所不認識的人,坐在一個拐角處吃飯,其他的桌位上干凈如初空無一人。羅建生聞著食堂內熟悉的一種如同刷鍋水的味道,他感覺自己的心正在變得漸漸麻木起來,他又變成一副行尸走肉,一臺按照一定程序運作的機器。
羅建生打菜的窗口前,滿臉疲憊的喊道:“打一份飯。”
里面的一個四五十歲有些發胖的大姐聽到后,開始忙碌起來。她先是打了一份飯,然后問羅建生打什么菜。羅建生簡單的指了指,打了兩個常吃的菜。
等羅建生吃好飯走出食堂以后,才發現工人師傅們才剛剛下班。夕陽的照耀下一頂頂帽子再來回竄動著。他看著這在光輝中竄動的安全帽,他總有一種迷失感。那些竄動的帽子已無法和一個個鮮活的人所聯系,他們是待著帽子的機器,而他也屬于這些機器當中的一個。可他有為什么有種出離感呢,自己像是站在更高的位置審視這些蕓蕓眾生,他在心里沒來由的想著這些。
回到宿舍后沒多久,有幾個工友陸續走了進來。他們都有些驚奇的和羅建生打招呼,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的,其中就有他平常最要好的朋友——張孝春。
“咦——,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張孝春問道。
“大概一兩點到的。”羅建生回答道。
“怎么樣,回家休息這幾天,身體好多了吧。”張孝春關心的詢問著。
“嗯,就是身上特別容易乏。”
“你這長期勞累,猛一休息就這樣,干幾天活就好了。”
“好像是的……”羅建生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這都睡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晚上給能睡著,可別影響第二天干活。”
羅建生說好后,又躺回了床上,他感覺頭還是昏沉沉的,身上莫名的難受。
“沒事,到時候覺得難受就再休息半天,你這中暑那么嚴重他們領班肯定請你假的。”
“這都請了那么多天了,怕是不好請了。”
“你這是中暑又不是其它的病,上次那個老劉一口氣一下請半個月都沒啥事。”
“到明天看吧。”
天空慢慢黑了下來,宿舍內的燈火開始亮起,看著這明亮的燈光,羅建生又感覺一陣迷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