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澤站在永生殿門外，看著那群戴著儺神面具的家伙把塑像扶到紫檀椅上，抬著在殿外游行。

他和阿若棻，曾經一同趴在這永生殿的門外，戳破窗紙偷看里面的情形。那時候的他們，絕不會想到還有這樣一天。

他是云瑤族族長的私生子，族長是除了陰陽圣教之外地位最尊崇的人，也是少數可以擁有三妻四妾的人。

即便是妾生下的兒子，也不會如道澤這般被人瞧不起。

他是族長和有夫之婦私通而生下的孩子，被母親仍在了樹林里，又被族長撿回去。雖然經過了一道自欺欺人的流程，但誰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樣一個處處都是歧視的環境里長大，道澤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的示好，但他習慣了對別人示好。即便是后來查出了煉蠱的天賦，進入陰陽圣教之后成為了陽帝的候選人，他也總是掛著謙遜有禮的微笑，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這樣的一副外貌，沒有迷惑到別人，獨獨迷惑到了阿若棻，他命中注定的對手。

阿若棻，這個詞在云瑤族里，是清潭的意思。她長得并不出彩，比起他那些姐姐們要遜色得多，但是她的心思要比別人單純，或者也可以說，愚蠢。

當初參加選拔的時候，道澤從山坡上摔下去，被藤蔓給纏住了雙腳，其余人目不轉睛、視若無睹地地從他身旁經過，只有這個傻丫頭停下來，砍斷纏住她腳的毒藤，然后將他拉起來：“你沒事吧？”

待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她不由得低低驚呼一聲：“你長得好漂亮啊！”

從那之后她就總是帶著星星眼圍在他身邊，像個姐姐一樣努力地保護他，似乎忘記了，兩人本該是不死不休的對手。

道澤總是會笑她愚蠢，笑她毫無心機，笑她即便敗在自己手里，也只是一臉不可思議和傷心欲絕，連報復回來的勇氣都沒有。

但是當她離開之后，心中惘然若有所失的反而是他。

陽帝陰尊之間，只能活下一個來，但是在澍國新帝來聯系他之前，道澤從沒想過要去追查他的下落。

就讓這個小傻子好好活著吧，活在世間某一個角落算了。

畢竟這世上，只有這么一個真心對過他的人。

但是上天就是這么懂得玩弄人的命運，兜兜轉轉，這小傻子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可她的真心卻不再交付給他了，她心里只有那個和她一樣愚蠢的女人，看向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陌生，再也沒有一絲一毫曾經的影子。

他的阿若棻，只屬于他的阿若棻終究還是死了，眼前這個人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游行過一圈，他們又抬著她回到永生殿內。他下意識地讓出位置——帶著儺神面具，便同樣擁有了儺神的權力，不需要躲避凡人。

阿若棻并不是很美，皮膚卻很白，穿著一身紅衣便也顯出幾分艷麗來。

他微微抬起嘴角，寬大的紅袖拂過他的頭頂，在儺神的裹挾下飄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