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回來之后，嬌饒依舊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她目光閃爍地看著我，然后又移開，抓過插瓶里紅艷艷的芍藥花一點點撕扯著。

我想她大概也看出了什么，只是始終不愿意承認(rèn)，心中不免苦笑。

這些事情，難道是我們不承認(rèn)，它就不會發(fā)生的嗎？

“周美人……”我剛剛說出這三個字，她就驚慌地抬起頭，“周姐姐怎么了？”

我抿了抿嘴，嘆道：“沒怎么，只是我覺得，她的舉動在所有人中最可疑。”

“可疑？”嬌饒眼中有一瞬間的惶惑，但隨即堅定道：“不會的，她不會的。”

她為什么不會呢？因為她們曾經(jīng)在小時候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嗎？

我能夠理解嬌饒的心情，她這輩子，也只有在小時候才是最無憂無慮的，對她來說，小時候的一切都是那么華美而光彩，而周韻荷是她童年的一部分，是她認(rèn)為的一切美好中的一部分。

“人總是會變的。”我只能這樣說，看著嬌饒凄楚的眼神，我也無法再多說些什么了，只能嘆道：“小姐若是不信，那就算了，我們就當(dāng)這事沒有發(fā)生過吧。”

若是常人，定然不會將此事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畢竟那是一條貨真價實的毒蛇，而且差一點點就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嬌饒偏偏真能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一樣。

仿佛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只是噩夢。

我有點佩服她的心志，但也對她這樣的鴕鳥心態(tài)產(chǎn)生了無限的擔(dān)憂。

當(dāng)然，對于我自己，我也有一些擔(dān)憂。

自從那天將銀環(huán)蛇握在手里之后，我身體里的某一部分便似乎覺醒了一樣。

那條蛇尸，我沒有燒掉或是怎樣，而是將它埋藏在花圃里，用它吸引來了許多蟲子。

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就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這些污穢的惡毒的東西，居然會出現(xiàn)在皇宮內(nèi)院，這無疑是一種玷污。

但我還是這樣做了，像是本能一樣壓抑不住。

我把這些被吸引來的有毒的蟲子都捉住，藏在承裝頭油的瓷瓶里，看著它們互相撕咬，互相吞噬……

這個過程幾乎讓我著迷，但是又讓我害怕，我不明白這種奇怪的癖好是怎么來的，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從世俗角度來說，這個過程應(yīng)該是叫……煉蠱吧。

我在煉蠱，明明我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但是在煉制它的時候卻是如此順手，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我很害怕，既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又害怕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嬌饒呢，她并不清楚我在做什么，并不知道我屢次把藏在檀香或者屏風(fēng)里的曼陀羅粉都取了出來，和那些毒蟲的毒液一起煉成了毒粉。

我該把這些告訴她的，這些頻率不高，但幾乎每一個月都會出現(xiàn)一次的曼陀羅告訴她。

但是……她會相信嗎？

她當(dāng)然會相信，但也會失望，失望她真心相對的人，竟然會這樣屢次三番的害她。

早點失望其實是件好事，比猝不及防的打擊要好很多，我早該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