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不日就傳遍了整個府邸，哪怕是修剪花草的小廝也會在談閑時偶爾提到兩句。

江媽媽自然也是知道的。

確切地說，她知道得比我們還要早，所以當嬌饒想告訴我們一樣把事情告訴她后，她并沒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溫柔而哀傷地望著嬌饒。

“這就是小姐的命啊。”她將嬌饒摟在懷里，像追憶似的慢慢說道：“當年小姐剛出生，還沒斷奶的時候，相國寺的圓鏡法師來為你算過一卦，說你天生就是要飛黃騰達的命數。我當時還想著，小姐是刺史府的千金，已經站在青云巔上了，又怎么能再進一步呢？沒想到，就應在這件事上了。”

這話其實有些沒頭沒腦，但是我們誰都沒有打斷江媽媽。

我知道她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很多事情、尤其是自己的感情，她沒有辦法表達清楚，所以往往會夾頭夾腦地訴說一通。

而青柳……我不知道青柳在想什么，從前她總是不喜歡江媽媽，但是現在，她望著江媽媽的眼神里帶了一種同病相憐。

我恍惚間意識到什么，悄然轉過頭去。

江媽媽最終也沒有說出什么來，像往常一樣囑咐嬌饒好好休息好好吃飯就離開了。

三天之后，她帶了個年紀比她大一旬，但打扮爽利和她一般的嬤嬤過來。

“這是李媽媽，之前在宮里待過，因為先皇去世被開恩放了出來，恰巧在我們隔壁莊子上養老。小姐不是馬上要去應選淑女了嘛，有個知道內情的人教導，總是好的。”

這一點上她表現得比尹夫人更像一個母親，尹夫人只是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嬌饒，然后就繼續躲進佛堂不聞不問，任由嬌饒在這片驚慌的情緒中翻滾。而江媽媽，她感受到了嬌饒的不安，并且愿意竭盡所能安撫她的不安。

母親就是因為這樣才偉大，也許她不能完全體貼子女的心思，但如果告訴她做這件事就可以將孩子快活一點，那她一定愿意拼盡全力去做。

嬌饒也很體察江媽媽的心思，儀態端方地走上前，對著李媽媽行禮：“李媽媽好。”

“小姐有禮。”

她的確有著宮女的干練和鎮定，看向嬌饒的眼神中帶著明晃晃的打量。

這打量只有一眼，只一眼她就確定了嬌饒是什么樣的女孩子。

“李媽媽，我們家小姐就拜托你教導了。”江媽媽還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囑咐了一句就急匆匆離開，只留下李媽媽與我們三個相對。

她看上去是個歷經過滄桑、吃過苦的人，似乎不會為了財帛之類的東西而答應別人的請求——事實上就算她是，以尹府如今的情況，也拿不出足以打動她的東西。

所以我很好奇，她為什么會過來幫忙，而且幫得如此盡心盡力。

“我在宮中當差時，皇上還只是太子，身居東宮之中，故而我沒有見過他幾面。但即便如此，我也敢說，憑小姐的姿色，只要去選了淑女，就一定會被納入宮中的。”

所有人都這么覺得，但只有李媽媽一個人如此篤定，第一句話就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