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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 愛與相守
  • 翔如
  • 2953字
  • 2020-08-19 14:40:25

元宵節一過,林業局運杉樹苗的解放牌大卡車,接連不斷地天天跑瑤里,每個大隊植樹造林熱情隨著春天的到來,蓬勃興起。

營林科的金自達押車,朱龍官開車。他倆都是上海人,每次叫我:“劉羽,回市里去不?”聲音都非常親切。我經常搭乘這輛大卡車去市里,又經常乘坐裝苗子的車回瑤里,有時帶小弟弟來瑤里玩,有時接八十高齡的奶奶在瑤里住一段日子。更淘氣的是,我拖住從樓上開完會下來的大炮書記,說要裝山上馬上就要燒掉的柴棍,用朱龍官的空車運回市里的家中。大炮書記自己回到瑤里的家中都是帶上兩個大了點的兒子上山砍柴,但對我提出的要求還是一口答應。

大炮書記吩咐出納小吳就地找幾個山民去三礦區路邊的高山林地,多弄一些樹杈呀,柴棍呀,裝在朱龍官的空車上,讓我帶回家。出納小吳圓滿地辦完了這件事。

自那以后,出納小吳只要知道我在瑤里,就會呆呆地坐在公社樓下左邊靠東面的第一間房里。那是專管知青的辦公室,主任姓吳,也是瑤里老屋上人,年近五十。他和大炮書記、小吳出納全是瑤里大姓吳家的子孫。

十多天過去了,那個出納小吳不去林場上班,還是呆坐在那里。只要我在門外一去一來,他就用大眼睛盯著我,也不笑,也不打招呼。吳主任上班,他來了,吳主任下班,他走了。直到有一天,方德康場長找上了門,吳主任沒到,他也沒來。方德康只有放開嗓子對我說:“我要報發票,找不到吳金生。大炮書記用手指著山下,叫我去瑤里找,說是批準吳金生從即日起不用上班,跟劉羽談戀愛,追不到劉羽,就別來上班,在家上班也一樣。”

對門的張主任和仲志明哈哈大笑,我也莫名其妙地笑了。

吳主任來上班了,出納小吳跟在屁股后也來了,方德康場長嘰嘰咕咕,把剛才對我說的話又重復地說上一遍,在場的人無一不笑。

我又沒有跟他談戀愛,風聲卻傳出去了。

一天,林業局的小陳來了,他說仲科長叫他到瑤里來搜集一些造林數據。我叫他自己下大隊問問,造林正在進行中,統計不了數據。中午,我去食堂打了一些飯菜來,兩個人就坐在房里一起吃。小陳跟我歲數差不多,個頭不高不矮,相貌端正,很文靜,很害羞,給我的印象很好。我想,他一定有女朋友了。

春天對于農村來說就是農忙季節,植樹造林,田間插秧,齊頭并進。公社又做出了決定,把一些干部分下大隊、生產隊蹲點。我和公社干部小查分派到寺前大隊。小查個頭矮小,但五官清秀,待人溫和。他的家就在寺前,他蹲大隊,我蹲小隊。小隊靠公路,又靠河邊,叫三墩生產隊。三墩生產隊以種田為主,又造小面積的林。公社團委書記吳岳兒告訴我,那個矮、瘦、黑、駝背的隊長是個慢性格,老虎來了,要吃人,他不跑,還要回頭望望這個老虎是公的,還是母的。跟這樣的隊長相處也好,不累,但也干不出成績。

我住在農民的家里,一間房,不用鍋灶,每天三餐吃在農民家,只需交三毛錢即可。也不是釘著一家吃,而是挨家挨戶的全村吃遍,又周而復始,一家一家地吃。按民間的說法,吃百家飯,長命百歲。所以,我非常感激慢性格隊長的安排。

白天我同村民一道下田插秧,晚上集中村民學習,讀報紙,聽隊長講生產如何如何抓,村民要怎么怎么干。天天一個調,隊長講不厭,村民聽習慣。通常,隊長講著講著,自己都不知道要講什么,會就結束了,人也散了。

我的房門一打開就是鍋灶,鍋灶的主人就住在鍋灶的那頭,她的門對著我的門。她大概有四十歲吧,帶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在身邊。她的頭發特別稀少,可以看到光禿禿的頭頂,只有幾根黑絲在飄揚。她只告訴我,她沒有丈夫。她的丈夫是死了,還是離了,我絕不去問她。屋的右邊,也住著一個近四十歲的女人,她的丈夫在市里的一個瓷廠當工人,每月回來一次,有微薄的工資交給她。她一個人要帶兩個孩子,一個站在木桶里一歲半的孩子,一個跑來跑去六歲的孩子。堂前靠古板壁的角落里,坐著一個癡呆老人,是她的公公。她是工業戶的家屬,又是生產隊的勞力。她要出工的話,小孩就背在背上,回家還要干很多家務活,小孩又放在木桶里。

我和這兩個女人相處了五天后,她們都悄悄地告訴我,有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天天晚上把一輛半新的自行車放在屋門外,一個人在公路上逛,有時又在河邊逛,像小偷,又不像。

我拿著手電筒,到公路上去找,沒有。到河邊去找,果然是出納小吳。

“要談戀愛嗎?請進屋里坐吧。”

他跟我進屋了。我告訴她們:“這是個沒成親的男人,他想追我,他在林場當出納。”

她們恍然大悟地笑了。我坐在房里的凳子上,他卻坐在了床上。我起身,才發現房里就一個凳子,我還是叫他坐在凳子上,我坐在床上。

一盞昏暗的煤油燈,照著他躲閃的大眼睛。他雖然沒有偉岸的身材和英武的面孔,但也并不難看。理性告訴我,我不可能會愛上這么一個男人,絕不可能。但大炮書記的好心,也不能像潑水那樣快地速度了事,總得慢慢地拿出些理由向大炮書記解釋。我很想從他的話語中找到理由。

我問他:“這么多天的晚上,你都逛到什么時候回家?”

“半夜過后。”

“路上不怕嗎?”

“不怕,騎自行車,三四里路一下就到了。”

“你的母親就不擔心你走夜路出意外嗎?”

“不擔心,鄉下人走夜路習慣了。”

“你為什么不找個本地姑娘早早地結婚呢?”

“本地姑娘的彩金要六百元到一千元。我家那個親戚,是長明大隊的,找一個山屋里的姑娘,花了一千塊彩金。”

“你家里幾個人賺錢?”

“父親在市里百貨公司燒飯,每月三十幾塊錢,我到林場也就兩年,家里沒存下幾個錢。母親在家種菜園,干家務活,有時也跟一幫工業戶的婦女上山造林,搞點小錢。兩個妹妹一個讀小學,一個正上初中。”

“你知道我不要彩金嗎?”

“你不會的,你是市里人,父母在市里有工資,你又有工資。我也看到有好多知青跟知青結婚,不收彩金。長明大隊的一位女知青跟瑤里綜合廠的安徽佬談戀愛,沒結婚,就生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生在長明到瑤里的半路上,安徽佬一分錢也沒花。還有下放干部跟女知青結婚的,下放干部上調了,把女知青也帶走了。長明大隊有個男知青是中專生,山里人都夸他長得好,山里的一個姑娘愛上了中專生,也不要什么彩金,就是要嫁給他。他們結婚了,還生了孩子。”

“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什么?”

許久,他回答不上來,頭也低了下去。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在心靈相互不能感應的時候,再多的對話,都是無力的。令人窒息的房間啊。

“謝謝你,陪我說了這么多的話,太晚了,回去吧。你母親會擔心你的。那輛自行車是林場的嗎?”

“是林場的,有時上林場,不愿搭貨車,我就騎自行車搭上大炮書記到三礦區,把車放在林場的香菇隊。香菇隊的隊長是浙江人,大家都叫他香菇佬。香菇佬帶著老婆、兒子、媳婦一家人在山里面辦香菇,林場來人了,吃的香菇全是香菇佬的。”

“不是辦香菇,是培植香菇。”我糾正他的用語。其實,辦香菇也沒有說錯。

出納小吳,要么不說話,要么沒問的,也嘰嘰咕咕說上一大堆,像個方德康場長似的。

以后的每天晚上,他都來,搜腸刮肚的找出許多的親戚或親戚們的事講給我聽,還說到結婚那一天,他家的堂前會擠滿貧下中農。可大炮書記給我介紹他家里的情況時說到過:“親戚不多,啞巴子兩個。”

既然他沒有說到啞巴子,我也沒必要問了。一天天過去,他有話就說,沒話就干坐。他的坐勁真厲害,可以坐幾個小時,可以坐到半夜過后,也不打瞌睡。我一邊織毛衣,他一直看著你織。我沒有搜集到該如何回絕與他談戀愛的理由,我也很懊惱。

但全三墩村的村民無一不曉,我和他談戀愛了,小查知道了,公社的人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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