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旅游回來，幾個人合計，開學之前好好玩兒一次。相約用幾天的時間去看最新的電影、唱最晚的歌……
那晚的爭執過后，葉黎一直和媽媽處于冷戰狀態。葉媽媽也看不得葉黎不知好歹的樣子，索性不去理她，偶爾做了飯，扔在桌上，葉黎餓了自己看著熱著吃。
小型同學聚會前一晚，趙然媽媽拉著葉媽媽去家里小住，葉媽媽帶回了一堆關于趙然的消息和醉的酩酊的自己。
“人家知道你脾氣大，沒敢聯系你……嗝……你的臉可真大！”
“趙然可真是不錯的孩子，我要是有那樣的孩……孩子……我！值了……嗝……”
……
“……嗝……你爸可以再婚，老娘為什么不行？嗯？老娘為什么不行？”
“黎啊，媽媽跟你講，媽媽也要再婚！吳叔叔已經和媽媽求婚了！他有個女兒……嗝……嘿嘿，和你……不對，沒你大……人家才……才……才十四五歲！對！十四五……嘿嘿……我答應了！吶，你看！”
母親手上無名指的銀戒看起來有些年頭，葉黎聽著母親的話，噎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恭喜嗎？不太對……祝你幸福，更不對……又聽到母親接著說。“我和他錯過了那么多年，還是遇見了……呵……哈哈哈哈……”
把醉醺醺的母親扶到床上，葉黎站在床邊怔怔地盯上母親的臉頰。她眼角的淚和母親眼角的淚先后落下。
吳叔叔……那個小時候外婆經常念叨的不中用的吳叔叔……原來他們都找到了彼此的新宿。
電影院里《逆轉未來》的影片緩緩拉開帷幕。金剛狼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改變歷史。那么現實里的她呢？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再過不久，他們就要各奔東西，大學在遠遠近近的前方呼喚。那個時候，他們真的還可以像現在這樣聊天玩鬧嗎？
思緒越想越多，理不清楚了。
葉黎伸手去抓爆米花，試圖用食物來讓自己冷靜。沒想到已經被幾個男生分了大半。葉黎怏怏地縮回手，繼續看電影。
等到散場，眾人發現方季李不知道去了哪里，打電話也不接，發消息也不回，只好在電影院門口等著。
“他是不是有事先走了？”馮珂問。
“不會，他不是什么都不說就走的人。”岳扶風斜了馮珂一眼，回頭和江楠說，“再等等，可能去廁所了。”
“嗯。”杜雨罕見的回了一聲，倒是讓岳扶風驚訝了一把，畢竟這一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過。
幾分鐘后，方季李一手抱著一小桶爆米花，一手拎著一包零食回來，就看到一群人面對著電影院墻壁站著，像一群犯錯的孩子，在等待著大人的處罰。
“去買了點東西，電影院的爆米花賣完了”伸手抓過葉黎手，把爆米花放在葉黎手里，接著說“我在附近的超市里買了些薯片之類的，一會兒吃。”把手里的零食分給其他人，囑咐他們藏起來，一會兒去KTV 吃。
葉黎盯著手里的爆米花盯了一路，有幾次差點撞在了路邊了綠化樹上。岳扶風調侃葉黎，是不是胡蘿卜吃少了，白天也眼神不好。方季李沖著岳扶風的腦袋拍了一下，唬他要把零食收回，岳扶風假裝害怕，夸張的向后倒去。葉黎看他那個樣子，滑稽好笑，這才回過神來。
方季李問她怎么了。她說沒事，握著爆米花紙盒邊緣的手勁卻不自覺加大。
‘方季李，這是給我買的嗎？’
‘我去不了蘇杭了，方季李’
‘我不想和趙然去一個大學’
‘我不想和你分開’
……
葉黎想了很多話和方季李說，到了嘴邊卻都變成了嘆息。
KTV 里昏暗的環境讓幾個女孩子覺得不適，江楠拉著馮珂和葉黎在前面走著，方季李岳扶風杜雨在后面。
進了預定的房間，叮囑老板，不用管他們，到點就會走的。
看到老板出了門，他們才窸窸窣窣的從書包里拿出零食，放在桌子上。
點歌的環節一波三折，杜雨不想唱歌，冷冷的坐在那里表示，聽大家唱就好了。岳扶風和江楠馮珂他們一直在唱。葉黎坐在和杜雨相對的另一面木木的吃著爆米花，心不在焉。方季李安靜地幫他們點歌。
要說方季李和岳扶風，兩個人還真的很像，都對朋友特別好，會照顧周圍的人，性格開朗，為人大方。唯一的不同，應該就是岳扶風對誰都溫柔和煦，說話留有余地，方季李對熟人和陌生人兩副面孔，偶爾玩性大起，還會懟人。
這些天的一幕幕走馬燈一樣在腦子里快速滑過。葉黎盯著岳扶風的背影，臆想：如果方季李是這個性格，可能他就不是光了……
方季李轉過身拿手機，剛好看到葉黎癡癡地望向岳扶風的眼神，拿著手機突然忘記了要看什么。隨手扔在桌上，盯著點歌屏幕發呆。
方季李說不清自己這是怎么了，葉黎的眼神很像馮珂那天看他的眼神，卻又不像。她的眼神好像比馮珂的癡，又好像周靜看他們時的淡漠……他說不清，只覺得心里很是煩悶。
出了KTV的門，已經是晚上8點多，路上華燈升起，行人寥寥。幾個男生商量，分別把幾個女生送回去。
江楠和杜雨是鄰居，一路返回即可。岳扶風送馮珂，方季李送葉黎。
拐來拐去的小巷，顛簸不平的破損小路，路燈偶爾亮著二三，方季李有好幾次險些摔倒，都是葉黎伸手把他拉住。
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自己送葉黎回家，現在卻更像是葉黎送他。
方季李搖頭笑了笑，伸手拉起葉黎，慢慢走著。
“方季李。”
“嗯？”
“你會不會一直記得你曾經有個同桌叫葉黎？”
“怎么這么問？”
“沒什么，你先回答我。”
“應該會……”
是不確定的回答。
“方季李，你要記住，我叫葉黎，葉子！黎明的葉子！”
聽葉黎突然強調自己的名字，方季李有些發懵。
“好。”
臨別，葉黎目送方季李離開。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小巷的黑暗里。葉黎倏地跑過去拉住方季李外套的邊緣。
“你有沒有特別在乎的事？”
“沒有”
“那特別在乎的人呢？像光一樣的人？”
“沒有”
“沒事了”葉黎緩緩松開方季李的胳膊，轉身準備離去。卻被方季李抓著胳膊，一使勁，輕松把葉黎帶到了面前。
他怔怔地答，也許以后會有。
這個答案，說不上多好，更談不上滿意。可是他回答了，不是嗎？
葉黎再次目送他的背影離開。悄悄地在身后輕語。
‘方季李，你就是我見過的那道光。’
你可以學習毫不費力就在上游，可以有很要好的朋友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有那樣和睦相愛的父母，我曾經以為只要待在你身邊就可以離光近一點，后來發現，那是最離譜的錯誤。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我一直以為那是追逐優勝者的逞強，是渴望遇見幸運的癡迷。后來才知道，那是潛藏已久的暗戀。
方季李，我喜歡你。所以心甘情愿幫你打水，第一個分享好吃的零食給你……所以我阻止馮珂對你的追逐……
從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現在，甚至可以說是肆意妄為。
……
四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我不想讓你忘記我。不想……
屋子里，趙然媽媽和葉媽媽正在商量著婚禮怎么辦。
葉黎院子就聽見趙然媽媽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你聽我說，你們已經錯過這么久了！那肯定得好好辦一場！”
“合…合適嗎？雖然我和前夫分開了兩年了，但是葉黎還是個孩子……那……那她爸和她媽都再婚了，我怕她受不了……她還沒成年，我不想我們感情失敗，讓孩子受傷……”
……
后來的話，葉黎沒有再聽下去。走到公園，葉黎屈膝坐在長凳上，雙手抱著膝蓋發呆。
已經這樣了……還會壞到什么程度？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他們喜歡的生活，不是嗎？
涼亭里陣陣涼風襲來。那天也是這樣送岳扶風藝考離開。這一次，就自己送自己。去不了蘇杭，就留在這里。條條大路通羅馬，誰又說的清，哪里是終點……
愣神了很久，再看時間，已經10點多了。葉黎匆匆趕回去，葉媽媽靠在門邊睡著了。她輕輕挑起媽媽耳邊的碎發，幫她別在耳后。媽媽淺眠，細微的動作已經吵醒了她。
“回來了。”媽媽伸了個懶腰，起身朝床邊走去。
“嗯。”葉黎跟著媽媽往里走，看媽媽躺在了床上，又說“如果你覺得和吳叔叔在一起，你會開心，那就去吧………”
“你不怪我？”
“我爸說過，日子是自己的，自己高興比什么都好。”
葉媽媽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和女兒之間好像已經隔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