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言萬萬沒想到,錢崇定會來。她走下單元門的臺階,就見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運動裝,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在車邊不停的走來走去,一會兒低頭踢小石子,一會兒抬頭看看天。方曉言停下腳步,專注的看著樹蔭下那個焦躁不安的人,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斑駁的落在他身上,形成一個個不規則的光點。
李雨萌回頭問:“怎么了?”卻見方志宏氣勢洶洶似要吃人似的沖了過來,猛地瞪大了眼睛,叫道:“你要干什么?”
方曉言剛一回頭,肩膀就被方志宏抓住。她一驚掙了掙胳膊,沒能掙開,有些氣急地道:“你又發什么瘋?”
方志宏說:“事情還沒說完,你跑什么跑?姓周的真是慣了你一身的好脾氣啊,現在都敢和家里對著干了是不是?你給我......哎,哎,哎呦,松手松手,出人命了,哎呦,快松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錢崇定撲過來擒住了手臂,也不知他捏住了什么重要的位置,方志宏只覺胳膊一麻,抓著方曉言的手自然而然的松開來,胳膊又被往身后一擰,頓時痛的尖叫連連。錢崇定把他往前一推,不悅地說:“有話好好說不行嗎?非要動手動腳?”
方志宏被推的撲出去好幾步,邊揉著痛處邊咬牙:“你算什么東西?用得著你來管我家的閑事。”
錢崇定扭頭去看方曉言的神色,這一看不要緊,神色他是顧不得看了,只看到她臉上紅紅的巴掌印,拳頭握的咯咯直響,挑眉問:“你打的?”
方志宏不知死活地說:“我打的怎么了?她是我們家的受氣包,我想打就打,誰讓他不聽我爸的話。她這是活該,自找的,從小到大就這幅死樣子。以前仗著有周運撐腰,還敢給我擺臉子,現在你做了這么丟臉的事,看他還會不會給你撐腰!”他只顧著泄一時之氣,根本沒去看錢崇定冷漠的表情和眼神里慢慢升騰的戾氣。
錢崇定把車鑰匙扔給李雨萌,說:“李經理,麻煩帶她先上車。”
李雨萌瞪了一眼方志宏,拉著方曉言往車上走。方曉言臉色發白的望了錢崇定一眼,只見他猶如一棵蒼松,筆直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么。李雨萌把她塞進車里,自己也跟了進來,提醒說:“不許你心疼他!他根本就不算你哥。”
方曉言點頭,她當然知道錢崇定自有分寸。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腦子里就像塞滿了一團團亂麻,絲毫屢不出頭緒,她也根本顧不得其他,只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閉上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雨萌坐在她旁邊挽著她的胳膊,輕輕的揉她鎖骨上的傷。方曉言被按的一痛“斯”了一聲,李雨萌忙問:“還好吧,弄痛你了?一會兒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別出什么問題。”
方曉言握住她的手,笑了一聲:“沒事兒的,這算什么?”
李雨萌的眼淚溢滿了眼眶,說:“曉言,你好堅強,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你竟然沒有長歪了,真是老天開恩,菩薩保佑。”
方曉言為李雨萌抹了淚,笑道:“你呀,想太多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放心。”
沒幾分鐘,錢崇定開門上車,發動了車子。
錢崇定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五拳三腳。”
李雨萌哼道:“太便宜他了。”
錢崇定補充:“果然還是輕了。”
方曉言無奈:“你們好了吧,他好歹是我哥,給我個面子吧兩位。”
方曉言到底擰不過錢崇定和李雨萌,還是去醫院拍了個片子,確定鎖骨沒有問題,不過還是軟組織損傷了。李雨萌拿了兩個冰袋,一個給方曉言敷臉,一個按到方曉言的鎖骨上。“真沒見過這樣的父母,真是......”
方曉言撞了李雨萌一下,示意她別說了。
錢崇定拿著藥袋子站在不遠處,臉色很差。其實方曉言從小的生活應該不怎么好,他可以想到,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她被他爸打了,可是真的親眼所見,還是不能接受。她那么好的一個人,為什么要受這樣的罪?她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好。
方曉言感覺好多了,拿開臉上的冰袋,說:“萌萌,謝謝你。”
李雨萌撇嘴:“和我說什么謝?要謝就謝謝那邊站著的那個吧。是他到處找你找不到,才要我帶他找過去的。”
方曉言扭頭看向錢崇定,他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目光一碰又迅速移開。方曉言臉上微微發熱:“他找我干嘛?”
李雨萌說:“當然是看到你的正面照被曝光出來了。他好像懷疑他大姐,聽其他同事說,兩人大吵了一架。他先去你家找你找不到,又去了那個......那個女人的家也找不到,這才來問我。”
方曉言心下又熱又漲,仿佛有一股熱氣在鼓噪,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地說了一聲:“哦。”
李雨萌接著說:“你是沒看到他著急的樣子,要不是他說這件事他也有責任,對你有愧疚,我都要懷疑他是喜歡你了。”
方曉言心里一縮,推她一把提醒說:“別胡說八道。”
兩人說完了悄悄話,錢崇定也已經走了過來。“走吧,送你回去休息。”
出了醫院,方曉言就接到了周運的電話。他回來了,該來的還是會來。方曉言不想讓孩子看到他們爭吵,就讓李雨萌把蜜蜜接走了,她決定和周運好好談談。
落日的余暉斜斜的照進玻璃窗,周運坐在那一片落日余暉里,整個背脊都透出種落寞、無助、悲戚的感覺。方曉言把包放到鞋柜上,周運木然的轉過頭來,像看陌生人似的看著她,發現她臉頰紅腫忍不住皺眉,脫口而出道:“你臉怎么了?”
方曉言說:“沒什么,今天回了一趟我家。你吃飯了嗎?”
周運心中了然,說:“還沒。”
方曉言進了廚房開始做飯,周運仍保持著佝僂肩背的姿勢坐在陽臺上。很快飯菜就上了桌,很簡單的兩菜一湯。周運往嘴里送了口菜,放下了筷子問:“蜜蜜呢?”
方曉言低頭吃飯:“今天見了萌萌,非要跟去玩,被萌萌帶走了。”
周運嘆氣:“其實,你是有話要和我說吧。”
夫妻七年,方曉言自認他們相互了解的還不錯,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交流方式都很順暢。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呢?她放下筷子,在心里嘆了口氣:“是,我有話和你說。”
周運抬頭,面色不善的看向方曉言,“你從公司辭職,安心在家待著,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他明顯有怒氣在心中洶涌,卻分毫不漏出來,直壓的額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方曉言說:“我為什么辭職?”
周運斜眼看她:“怎么?舍不得工作還是舍不得人?”
方曉言嘆氣:“我們真的什么都沒有,都只是誤會。”
周運完全沉浸在被綠的憤怒,被全天下人恥笑的痛苦里無法自拔,脫口而出:“你們上床了沒?”
方曉言慌忙解釋說:“你不要胡說!我們根本就是清白的。那天是于晴來找我,我被氣昏了頭......”
周運冷眼看她:“其實你要和我離婚不只是因為于晴,對不對?你和那個男人早就搞到了一起,是不是?”
方曉言幾天都沒睡好,強繃著精神說:“我們真的是清白的。那天于晴來找我,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被氣暈過去了。”
周運插話:“然后就投進了別人的懷抱?”
方曉言說:“這么多年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周運說:“信任?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帶了頂綠油油的帽子,你還跟我談信任?你簡直可笑!”
方曉言簡直七竅生煙了,說:“我再說一次,那就是個誤會,不信我可以把我們經理叫來,當面對質!還有,你不要把你的齷齪心思強加在我身上。”
周運冷笑:“方曉言,你竟然能把德信集團的太子爺叫過來,你真是出息了,了不起了。我齷齪!我看是你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