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落葉季，還是晚上，但周圍族貓身上散發(fā)出的熱量還是令白牙感到異常悶熱。

空氣中散發(fā)著對一股白牙來說異常刺鼻的藥草味。

這藥草味是為了掩蓋住狐掌和荊棘條身上的死亡氣息。

此時，兩名武士正趴在中央。四肢癱軟，神情看不出半點痛苦。

眾武士圍繞著他們，圍成一個參差不齊的圓。

族貓一個一個地走上前，表述對狐掌和荊棘條的印象。白牙聽到最響亮的聲音是這個：

“狐掌和荊棘條都是忠誠的武士，愿星族照亮他們前行的道路。”

哈，對，他們確實是忠誠。

白牙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狐掌做出的最后一個動作——下移，避開對方的要害。

武士守則規(guī)定，武士不以對方的死亡來標(biāo)志勝利。

他記得很清楚，煙鼻撲上去后是正正好好攻擊到狐掌。也就是說，他早就料到狐掌會避開金雀掌的要害。

如果當(dāng)時狐掌沒移動，就能攻擊到金雀掌，煙鼻撲上去想殺死他恐怕也沒那么容易了。

白牙突然有種皮毛發(fā)癢的感覺。回頭看去，只能看到一閃而過的綠幽幽的光。

恐怕……又是一只好奇狐掌和荊棘條的死因的貓吧。

白牙臉上泛起苦笑。整整一個白天里，大家看到兩只貓的尸體都是一副震驚的樣子，有些貓則會湊近些表示哀傷。從他們的神情能夠輕易看出來他們對于兩只貓死因的好奇，但沒有一只貓開口提問。將狐掌尸體帶回來的暴牙對于這一點也是閉口不談。

不過……如果我沒有莫名其妙走出去讓金雀掌找著理由的話……說不定現(xiàn)在他們還在營地里談笑風(fēng)生呢。看得出來，金雀掌對武士守則還是有所忌諱的。如果沒有讓他抓住把柄，說不定還真就能安安全全回來。

算了，現(xiàn)在想這些毫無意義。

又不能讓他們活過來……

白牙眼神飄忽地掃視四周的武士。

紫嘯一臉悲痛的樣子，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暴牙看起來很平靜；紫衫葉只是死死盯著荊棘條……

白牙晃晃腦袋，收回目光，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眼前的景象在黑暗、模糊和清晰之間來回轉(zhuǎn)換。無論白牙怎樣感受，都帶給他一種不真實感。

當(dāng)然不真實了……明明早上他們還在和我聊天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也是……

明天……

金雀掌……

一個沉悶的聲音不斷地在腦海中重復(fù)著什么，白牙的身體繃得越來越緊，眼前開始扭曲。

“白牙，到你了。”

一個聲音將白牙的意識拉回到現(xiàn)實。他喘了口氣，顧不上說話的是誰，只覺得眼前一陣發(fā)黑。周圍的貓似乎都在向自己看，熾熱的目光幾乎將他的毛發(fā)燒出洞來。

白牙邁開腳掌，一步步走上前，試圖離兩只貓更近一些。如果忽略掉傷痕，狐掌和荊棘條看著和平常沒有一點區(qū)別。安詳?shù)谋砬橹荒茏屫埾氲剿X。

“……愿星族照亮你們前行的道路。”如果星族還是我想的那樣的話。

白牙的聲音很低，但周圍的武士們應(yīng)該都聽到了。他們的失望恐怕連樹林里的老鼠都能感受得到。至于他們在失望什么？白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風(fēng)吹過，樹枝沙沙作響，一同往常。

“愿星族照亮你們前行的道路。”寒鴉站出來，認真地看著兩只貓，重復(fù)著無數(shù)季節(jié)以來巫醫(yī)對亡者所說的話，“愿你獵獲豐盛，奔躍輕捷，安睡時能有棲身之所。”

悲傷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兩名長老把尸體抬起來，搬出營地埋葬。

白牙的爪子深深地插-進泥土里，目送他們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從此雷族就再也沒有叫做狐掌，叫做荊棘條的貓了。即使有也不是他們。

白牙只覺得心里空了一塊。他嘆口氣，活動著僵硬的四肢，抖落皮毛中的寒氣，踉踉蹌蹌地向武士巢穴走去。

群星閃耀，白牙感覺血液中的星之力再度澎湃起來。

……

森林大會的會場相當(dāng)熱鬧。各族貓都在興奮地討論著各自的有趣事情。

白牙與其他副族長坐在樹根的位置，看起來這幾名副族長，除了金雀掌，都挺驚訝。

但白牙沒空跟他們聊天了。他感覺自己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平常，斑星是無論如何都要將五只貓帶滿，而這次她除了必須參加森林大會的自己，白牙，寒鴉，居然就只帶了暴牙一名武士。

更不正常的是，暴牙明明已經(jīng)參加過上次的森林大會，這次按順序該是紫衫葉來才對。既然如此，那叫暴牙來絕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而這個月，暴牙參與過的特殊事情，只有一件。

但白牙的思路很快便被打斷了。

“森林大會開始。”伴隨著火族族長炎星溫和聲音的，是爪尖敲擊鈴鐺石所發(fā)出的清脆響聲。討論聲很快便弱下來。

照常，還是匯報情況還是從光族開始，依次往后。似乎并沒有什么有趣的消息，無非就是捕獵狀況如何，族貓健康情況如何，而這些都不用聽，肯定全是好得不能再好。

白牙的爪子插-進泥土里，煩躁使他坐立不安。離自己大約一尾遠的金雀掌倒是不慌不忙，目光大多數(shù)時間都集中在幾位族長身上。只是偶爾收回來瞥一眼白牙，目光中倒是看不出什么。

“輪到風(fēng)族了。”

聽到云雀星熟悉的聲音，白牙的心稍微放下來了一點。至少金雀掌是還沒做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但同時他的肌肉繃得更緊。

但愿云雀星不會支持金雀掌讓風(fēng)族一統(tǒng)天下的計劃……不然我沒法和斑星解釋……

后悔幾乎將白牙的心臟撕扯得四分五裂。早知道那幾次靠近族長巢穴就不要莫名其妙地走開了，告訴斑星該多好……

幸運的是，云雀星壓根沒提這件事，一個字也沒有。

白牙長舒一口氣，隨即金雀掌投射過來意味深長的目光令他毛發(fā)倒豎。

斑星挺直身體。

“輪到雷族匯報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