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些世界，有些事，總是不問理由，也不去看結果。一旦決定下了，代價也就有了。

玄清端著一個漆盤，里面放著一壺酒，兩個小口杯，四碟菜。

他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來到了玄明的房間。這條路他走了幾十年，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么走的漫長。

玄明頂著兩個黑眼圈，很是疲倦，可心情似乎又特別好。好的原因是，他又得了一身金線縫制的紫衣繡袍。這身繡袍可是從王城那邊專門送過來的，而制作這一身衣服的人可是曾經為大王制作過禮服的。

他正在房子里面穿著這身紫衣繡袍給幾個小道童炫耀，聽見門吱呀呀打開了，回頭一看，發現玄清師兄正端著一壺酒，幾碟菜，面色慈祥的望著他。

玄明見到師兄，連忙呵斥那門口的小道士：“掌門師兄來了，你們嘴巴被縫上了，怎么不提前喊一聲進來？”

“行了，行了，是我讓他們不要說話的。今天天很好，我也高興，咱們師兄弟喝一杯。你們都到別處撒野去，院子里面不要留人，別惹了我跟三長老清靜。”

玄清吩咐過后，這些院里院外的小道士，平日里最害怕掌門，聽著喊嗓門驅趕他們，巴不得趕緊逃離。

吩咐下來，也顧不得玄明再吩咐，慌了神，連忙都往外跑。幾乎瞬間，這碩大的院子里已沒了一個人影。

“師兄，那我先換了這身衣服。唉，城里的制衣匠隨便做的，今天剛送來，我那一身臟了。師兄，你可別罵我奢靡，城主大婚的時候，那別的宮里面都穿的比我好，我那一身時間也久了，穿出去撐不起場面，我這就趕緊去換下來。”

說話的時候，玄明撒鴨子就要往外跑。可到門口卻被玄清叫住了：

“既然穿上了，就別換了。這里沒有外人，你既然喜歡，就多穿一會兒，不礙事。來，坐下來，咱倆喝一杯。”

聽著玄清的話，玄明先是一愣，然后轉身走過來笑道：

“師兄，今天早上在山里面看到了什么好氣象，讓你得了如此好心情？我可是十幾年沒看見你喝過酒了，這桂花酒就你釀的最好，可惜你又不喝。平日里都供給了玉虛宮的神仙，今天怎么舍得拿出來自己喝點？

來來來，既然師兄不罵我穿了這身衣服，我就陪著師兄喝一杯。我這里也有好酒，喝完你的，再喝我的。都是從上清宮老鼻子那順來的，今天咱師兄弟不醉不歸。”

兩人就這樣往窗前一坐，你一杯，我一杯，點評江湖天下事，歡笑聲不絕于耳。

酒喝了一壺，等玄明再拿來自己的，準備給師兄添上繼續時，玄清望著這個小師弟笑道：

“玄明，你覺得這個世上，修道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當然是專心修道，不問世事。師傅在時，老給我們三個說，可煩了。”

“那你覺得為什么修道之人要不問世事？”

“怕沾染紅塵世俗唄。可師兄，我覺得師傅他老人家就是愚笨。咱們玄天殿，好歹是天下十宮之一。不沾染紅塵，不問蒼生，上院下院幾千人吃什么？你別說，過去窮，殿宇塌了都沒錢修，這都是他老人家不肯出世惹的。

你看現在，咱們殿宇修的金碧輝煌，上院早已不受俗人香火，可也有花不完的錢。師兄，你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

“還不是您領導的好，我們和月亮宮齊心合力。特別是大族長，現在特別器重我。師兄，不瞞你說，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你就走著瞧吧。”

玄清聽著玄明說的眉飛色舞，嘆了口氣道：

“你跟著大族長做事，我一向不阻撓。可眼下，有件事我還是想問你。”

玄明聽著這話，愣了一下，轉眼又笑問：

“師兄，但說無妨，咱們師兄弟，沒什么藏在心里的事。”

“那你說，刺殺丹公主那件事你參與了沒？”

玄明聽到丹公主那事，又想到呂公公的詔書，突然身子往后一跌，差點頭磕到窗臺。

他慌了神，眼球滴里嘟嚕直轉，連忙回話道：

“沒有，這件事我不知道。”

雖然眼神躲閃，神色慌亂，可玄明還是斬釘截鐵的回答了玄清的話。

回答了玄清的話，他頓時感到心神不寧，放下杯子起身說：

“師兄，今天上院還有些瑣事要我去處理。酒就喝到這里，失陪了。”

說著這話，玄明便要急匆匆往外走。

可不知為何，當他轉身邁步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子一緊，卻怎么也挪不動步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玄清一個手指壓住了紫袍一角，面色平靜的說：

“你們做的這些齷齪事，城主大人早就知道。可就是因為這是家丑，丹公主也沒受傷害，所以他仁慈，沒追究你們。可眼下，沒瞞住，王城的人追查下來，呂公公就在這城中，你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聽著這話，玄明望著玄清，一時失了神。再想到那詔書上的內容，他額頭上突然滲出了豆大的冷汗，慌張的他竟然噗通一聲，跪在了玄清面前喊道：

“師兄，您一定要救我…”

話說到這里，惶恐一夜不能入睡的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哎…”

“這天下本來就沒有什么秘密可言，在有些人眼里，那些所謂的秘密，只是不想作聲罷了。眼下的事情在有些人眼里是件大事，那就必須有人站出來給個交代。王高高在上，不允許任何人褻瀆。”

話說到這里，看著跪在地上的玄明還在痛哭，玄清可是一副厭惡的樣子，心一狠，厲聲呵斥：

“大丈夫，頂天立地，敢作敢當，你哭什么？行了，我心意已決，隨了你一起，咱們師兄弟一起去給師傅他老人家請罪去。”

玄明聽著師兄這話，抬頭淚眼汪汪喊道：

“師兄，師傅他老人家早已飛升，你怕是糊涂了。這一回，你一定要想辦法保我。昨夜我去見大族長，他避而不見。我心里惶恐，一夜沒睡。師兄，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你這次保了我，我一定，一定以后潛心修道，再不問俗世。月亮宮那邊我也絕不再沾染，你放心，我一定改。”

說著這話，玄明一把抱住了玄清大腿，哭聲更是凄慘了。

望著這不成器的師弟，玄清失望透頂。他仰天長嘆，許久突然低聲笑道：

“人生一世，可選擇的事很多，有些事必須做，可對生死的選擇卻很難。人都恐懼死亡，可我希望你不要怕，活的勇敢一點。你不必害怕，我將陪你一起去給師傅謝罪。”

玄明聽著這話，腦子嗡的一聲炸響。

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什么，也不哭了，閃身起來，眼神冷漠絕望的望著玄清吼道：

“你這個瘋子，竟然酒中下毒，我和你拼了…”

說話時，玄明身后金光大盛，一團朱雀鳥突然炸開，頓時，整個房子早已原地消失的無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