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尚書左丞薛長風最近每天都為了這個投毒案而焦頭爛額。

從明面上看，這個案件特別難查，因為經手過這頓膳食的人在當時就服毒自盡了，其他人又有許多是不知情的。偏偏圣人還三天兩頭問他進展。

薛長風每天都在搜集人證物證，審問嫌疑人，從早忙到晚。連屬下都認為，他這半個月以來像老了七八歲一樣。他只是個正四品的官，要查這種關系到皇家秘辛的案，真是太為難他了。

然而最可怕的還并不是查案的過程。薛長風好不容易查到一些證據，卻讓人心驚膽戰。

他左思右想，還是派遣人請了晉王雉奴過來，講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雉奴道：“這么說，你查出什么來了是嗎？是誰做的？”

薛長風滿臉苦惱，雙手呈上他最近整理的卷宗：“請九郎看看。”

雉奴疑惑不解，接過卷宗開始查看。從起初臉色疑惑到后來皺起眉頭再到大吃一驚。他立刻合上卷宗，不可思議道：“當真？”

“臣要是將卷宗上呈給圣人，即使圣人選擇相信，可臣得罪了貴人，以后日子也不會好過。但要是臣不據實以言，那就是失職?！毖﹂L風揉了揉眉心，分外糾結，他難得碰上這樣的棘手事。

雉奴心里雖然想要幫他，但的確不能冒進，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薛長風想了想，道：“臣有個主意，不知可不可行。臣想請九郎將城陽公主約出來，臣將這份卷宗給公主看，公主自然會明白臣的困境。公主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或許會勸圣人不要再繼續追查此案。我想圣人應該會聽她的話的。”

雉奴想到這個主意確實能解除他眼下的危機，但是這樣一來，又會影響到另外一件事。雉奴向他道：“不要給妹妹看。這份卷宗，你親自交到東宮去?！?

薛長風大吃一驚，站起身來，仿佛自己聽錯了什么一樣，不可置信道：“給太子殿下？九郎您知道，太子就是......”

雉奴沉聲打斷他，道：“如果你告訴玄盈，皇長兄就是下毒的真兇，那么玄盈就會知道，一旦她將卷宗交給圣人，就有理由解除她和襄陽郡公的婚約，所以她一定會這么做。但這樣一來，你也就保不住了。”

薛長風不解道：“可是襄陽郡公的確參與謀殺魏王殿下和城陽公主。如果郡公成為駙馬都尉，那殺人犯就變成了枕邊人，這......”

“你找我來，不是為了想辦法解決你的問題嗎？既然如此，你就裝聾作啞。你把卷宗交給皇長兄，送他一個人情，他當然會竭力說服阿爺，讓你終止調查。這不好嗎？”雉奴分析得頭頭是道。

薛長風猶豫道：“那圣人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阿爺還用你去告訴他真相？”

薛長風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城陽公主和魏王殿下那兒，怎么交代呢？”

雉奴道：“玄盈想知道真兇，她當然自己會查。連她都查不出的話，難道她會指望你能成？至于李泰，按照他的聰明才智，他不會不知道的。你這個卷宗，再另外抄錄一份一模一樣的。一份給皇長兄，一份放在你這里備用。”

薛長風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好像聽懂了。

雉奴忽然想到什么，他收起笑容，沉聲詢問：“你真的只查出皇長兄和杜明堯嗎？”

薛長風皺眉，不解道：“九郎是指還有其他幫兇？”

雉奴想了想，道：“你去查查另外一個人。記住，無論查到什么，都先別告訴別人，尤其是玄盈?！?

雉奴伏到薛長風右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個人的名字，然后微微一笑，盯著他的眼睛。

薛長風緊鎖雙眉，他雖然心知不可能是九郎口中此人所為，但是他無法告知九郎原委，因此只能裝作驚訝，點了點頭。

二人又說了會話后，雉奴回府。

薛府門口，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薛長風漂亮的眉心立即舒展開來，他瞇了瞇眼，眼底一片陰暗，舌尖輕輕舔舐著上牙齒根，像是一只已經找到并瞄準了獵物的小獅子，眼神里透露出野心和欲望。

三日后，薛長風來到東宮。李承乾屏退所有人。薛長風向他道明來意，并將卷宗呈給他。

李承乾快速瀏覽了一遍，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他看完了最后一頁，然后合上，扔在桌子上。

“一言為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