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納蘭微泠驚醒。
守夜的春霜聽到里屋的動靜,披上外衣趕了進去,掀開床帳。借著窗外投進來的微弱月色,看見她一臉蒼白,額上鋪滿汗珠:“姑娘,怎么了?”
半晌后,納蘭微泠緩緩搖頭:“我想喝水。”
春霜轉(zhuǎn)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遞給了她,又替她擦拭汗珠:“姑娘又做噩夢了?”
納蘭微泠‘嗯’了一聲。
這噩夢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夢到了,度過那三年之后,神智恢復(fù)正常,噩夢也隨之消失。可今晚,又夢到了,和以前的一模一樣。
“怎么會又夢到,姑娘是不是有心事,想不通?”
“可能最近奔波了些,累著了吧!我沒事,你去休息吧!”納蘭微泠還于春霜杯子,忽視她臉上的擔憂,躺了回去。
剛躺好時又想到了什么,便喊:“春霜。”
春霜離去的步伐拐了個方向,又回來:“姑娘,您說。”
“明日東席來的時候,你將我夾在《古今樂錄》里的圖紙給他,我晚上新畫的梅園圖,里面我標記了十幾個紅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怕明日會忘記,所以先告訴你。”
“是。姑娘還有其它吩咐嗎?”
納蘭微泠想了想:“嬤嬤回來了嗎?”
“回來了,見姑娘已經(jīng)歇下,便說明日會早點來伺候姑娘。奴婢看,嬤嬤應(yīng)該是有話想跟姑娘說。”
“我知道了,先讓她好好休息吧!回來之后比我還忙碌,她身子骨也會累的。”
春霜應(yīng)下,最后確定納蘭微泠沒有吩咐,便回去隔間,繼續(xù)守夜。
納蘭微泠揉了揉無法舒展的眉心,斂眸低語了一句:“納蘭微泠,明日,便是開始之時。”
旭日東升,微光初射之時,納蘭微泠迷迷糊糊的從床榻摸著起床。
她坐在妝臺前,透過眼縫瞅著銅鏡里的自己,嬌小的鵝蛋臉本就瘦小,還增添了一些憔悴。
“姑娘,您怎么這般憔悴。”張嬤嬤挽起紗簾,就見納蘭微泠傻傻坐著,一動不動,喊了一聲沒動靜,又喊:“姑娘?!”
“嬤嬤,我,我想多睡會...”納蘭微泠微微睜開眼簾,如一條縫那么細:“實在太困了。”
張嬤嬤柔和的笑著,輕輕緩緩的在納蘭微泠的太陽穴處揉了揉:“姑娘一定是今日最美的女子。”
“最美的女子?我還是覺得娘親才是這世間最美的。”
“這是自然,不過還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就是青出于藍勝于藍。”張嬤嬤忽而擔憂起來:“姑娘可有想過,壽宴過后,您的存在便會讓所有達官貴人們所知曉,連著...連著你的病,都會一清二楚。”
“心癥這個病本來就有,犯病之時心智本來就如孩童,現(xiàn)下只是好些了而已。其實,被整個京都城的人知道,也沒什么。”納蘭微泠抬眸淡淡一笑:“這樣行事能更方便。”
“姑娘,可得注意身子。對了,老奴還有些事想告訴姑娘。”
“嬤嬤,你不必擔心了,我會注意的,如果還有什么話,等壽宴結(jié)束再細細和我說,可好?”納蘭微泠撫上搭在自己肩上,張嬤嬤那只長滿厚繭的手。通過銅鏡望向她:“我餓了,嬤嬤。”
張嬤嬤無奈一笑:“好,老奴去叫夏嬋弄點糕點給姑娘墊墊肚子。”
納蘭微泠笑著點頭。
張嬤嬤將納蘭微泠交給春霜和秋意之后,急忙去往小廚房。
從回來侯府,張嬤嬤便承擔起打理竹逸苑的責任,所以隨身伺候納蘭微泠的是春霜和秋意,夏嬋主要負責納蘭微泠三餐。
而她,忙碌了幾日,從今日開始,也不再去找誰敘舊了。
半路上,張嬤嬤剛好遇到捧著糕點從小廚房那邊走來的夏嬋。
“嬤嬤,糕點奴婢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你要去哪兒?姑娘醒來了嗎?”夏嬋嗓音如悶雷,即使小聲說話,那也不是常人那般小聲。
“醒來了,你快送過去,那位張氏這幾日都叫人偷偷監(jiān)視姑娘,指不定今日要做什么妖,我不得不提防。所以,我先去正院準備準備。”
“那嬤嬤得小心,那位張氏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老太婆...唔...”
張嬤嬤捂住夏嬋的大嘴巴:“我沒被那位張氏欺負,就先被你這嗓子嚇壞了。”
夏嬋那雙圓鼓鼓的眼睛,無辜的眨了眨,張嬤嬤說:“好了,快送去吧!”
說完,她便火急火燎的出了竹逸苑。
“姑娘,你喜歡的栗子糕來咯!”夏嬋那把嗓子,未見其人便先聞其聲,還在打瞌睡的納蘭微泠猛地睜開眼睛,瞅向門口,沒看一會,眼簾又慫了下去。
秋意從柜子里挑出一件蓮青色衣衫,順道對夏嬋說:“你再吼吼,看姑娘還是不是想貪睡。”
“姑娘又賴床?嬤嬤不是說已經(jīng)起了么?”夏嬋放下糕點,往里屋大喊:“姑娘,嬤嬤已經(jīng)去正院了。”
“嗯...好...”納蘭微泠依舊半闔著眼,可意識已經(jīng)清醒了。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般模樣,比平時裝憨傻的樣子更貼切幾分,可以說不用裝,自己的本樣就是憨傻。
“姑娘,蓮青色襦裙如何?”秋意舉著衣衫,雙眸如秋水般起著漣漪:“下擺上的梅花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配上夫人留于小姐那一支綠梅琉璃衩,是不是剛剛好?”
‘夫人’二個字一出,立馬點醒了納蘭微泠。春霜和秋意對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夏嬋更是往里瞧著,嘴角掛著淺淺笑意。
納蘭微泠點點頭:“尋件窄袖外衫,行動比較方便。”
“昨日如意閣剛好送來的衣服里就有兩件外衫,小姐看,這件可配的上?”秋意又從柜子里拾起依舊是蓮青色的衫襦,只是顏色更淺一些。
“嗯嗯。”
“姑娘,這樣搭配可行?這樣的款式是北朝那邊流行的。我們這兒都是寬袖上衣。”春霜說。
“本來我就是一個傻姑娘,再加上今日是個特別的日子,裝扮上也需要特別些,才能更引人矚目。”
夏嬋和秋意抿唇無奈笑笑,春霜依舊冷著一張臉,只是比平時稍微溫和了些,她用著梳子為納蘭微泠順頭發(fā)。
“對了,今日的暗衛(wèi)都安排好了嗎?”納蘭微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