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康壽宴前日,府里上下正在忙碌張燈結彩一事。
納蘭微泠沒有去湊熱鬧,一心藏在屋里和三婢一起翻新皮影,張嬤嬤今日依舊沒在。
直到午膳時間,納蘭康喚人來叫納蘭微泠過去世安苑用膳。
用膳后,納蘭康告訴納蘭微泠,沈若漪骨灰進納蘭家墓地的日子選好了,就在壽宴后的第二日。
到時候家族長輩都會親臨,而法事定在當日午時,選址于清龍寺。
知會了這些,納蘭微泠想要回屋繼續翻新皮影,卻被納蘭康提出‘喝雪茶’為由,留下了她。而她在猶豫要不要說皮影的事情,再三思量下,還是選擇只字未提。
從這刻開始,愧疚在她心里慢慢聚集。
在整個侯府里,納蘭康和納蘭微泠兩人是最清閑的,連著納蘭華都有空為他們磨墨、鑒賞字畫,還有當棋局的裁判。
贏者介是納蘭微泠。
“不,不玩了。”納蘭微泠賭氣的將暖玉棋子扔回盒子里:“爺爺根本就沒有心思同我玩?!?
“哪有,爺爺玩的可專心了?!?
“那輸的怎么可能都是您。”
“傻孩子,爺爺都沒脾氣,你倒先生氣了。”
納蘭微泠小臉一紅,別開眼,正好對上,在世安苑門口停留許久的納蘭尋冉。她知道他是誰,卻只能裝作懵懂不知,連著心里一閃而逝的興喜情緒,都安穩的很好。
翩翩少年,眼底透著沉穩,還有幾分倦意卻遮掩不了濃濃的高興。納蘭微泠試圖掩飾掉什么的眨了眨充滿疑惑的眼睛。
納蘭尋冉是納蘭康,心腹將領的遺孤,為了能讓他名正言順的姓納蘭,才將他生母王靜納為妾室,僅僅是名分。
張淑蘭即使知道也不以為然,要是日久生情呢!所以,耍了些陰謀詭計弄死了王靜。
納蘭尋冉恨極了張淑蘭,他沒有失去理智的去對付她,而是默默隱忍了這么些年,想在成長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時,再報仇。
十三歲時,納蘭康帶著他進宮赴宴,皇帝看中了他,給他一次機會去參選禁軍,他同意了。
在沒有納蘭康的幫助下,靠著自己的努力、智慧從一個巡邏小兵一直晉升為禁軍左副統領。但他不會止步于此。
他知道自己未來的路通向四面八方,他有的是機會走的更遠。遠到有足夠的力量,為自己的娘親報仇雪恨。
納蘭康見納蘭微泠發愣,循著她目光望去,看見納蘭尋冉那刻,意味深長的笑道:“尋冉,我以為你明日才回來。我們家微兒可是念叨你好些時候了。
納蘭尋冉咧嘴一笑:“父親,明日是您的壽誕,自然要提前回來,也是陛下準許兒子今日早些回家?!彼聪蚣{蘭微泠:“微兒長大了,小叔都差點認不出你來?!?
納蘭微泠皺眉,松眉,又皺眉:“小叔?”
“不認得小叔了?”納蘭尋冉走到納蘭微泠面前蹲下,拂了拂她額上散亂的幾絲秀發:“我家微兒長大了,是個大姑娘模樣?!?
納蘭微泠忽的恍然大悟,笑著將自己的雙手攀上納蘭尋冉的肩上,認真觀察起他的臉:“小叔叔,原來你是小叔叔!可是,怎么好像有點黑?”
納蘭尋冉的心底閃過一絲疑惑,還有幾絲羞意,面上依舊笑著,頗有些無奈:“微兒可知道,長大的女子不可隨意與長大的男子有肌膚之親?即使是兄妹或者親屬關系?!?
納蘭微泠腦袋一歪,不明的瞅了瞅自己的雙臂,盡顯嬌憨:“肌膚之親?可我還想讓小叔叔抱我?!?
納蘭尋冉:“......”
納蘭康故作大聲清了清嗓子,拉回納蘭尋冉的心神,說:“微兒還小,這些得慢慢教。”
他眼里閃過的黯然,納蘭尋冉看到了,所以疑惑更深。
納蘭微泠俏皮一笑,收回雙手:“放心吧,這些娘親有教過,微兒記得?!?
“乖。”納蘭尋冉縱使再疑惑,也未表現出來。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轉向納蘭康:“父親,陛下知道微兒回來了,特意叫御膳房做了幾種糕點,說微兒喜歡,便賞給兒子帶回來?!?
納蘭康沉吟起來,想必微兒今日鬧出來的風波已經傳到宮里,故神色從擔憂轉變成陰戾,又從陰戾轉化為平靜,問:“還說了什么沒有?”
“陛下也知道微兒在外面發生過的事情?!奔{蘭尋冉見納蘭康沉默,又問:“父親,那些事情......”
納蘭康忽而看向納蘭微泠,笑著問:“微兒,肚子餓了嗎?”
“早就餓了?!奔{蘭微泠兩眼發光:“小叔叔不是說有吃的糕點么?在哪兒?”
納蘭尋冉瞬間反應過來:“阿園帶微兒去吃,可好?”
他見納蘭微泠點頭,還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忍不住捏了捏她那張小臉。
阿園是納蘭尋冉的近身小廝,有些武功。他上前喊了納蘭微泠一聲五姑娘,便領著她往前引路。
納蘭微泠走到門口才發覺納蘭康和納蘭尋冉沒有跟來,不過她還是象征性的喊道:“爺爺,我知道您不想吃,所以不叫您了?!?
話落,人已經消失在世安苑的門口。
“父親?!奔{蘭尋冉看見納蘭康望著門口,笑容瞬間消失,一副陷入深思的面孔上全是擔憂。
一旁的納蘭華屏退所有侍女和小廝,自己親自看守著門口,暗衛們在他眼神的示意下,都警覺起來。
“微兒這是......”納蘭尋冉思量的良久,還是忍不住問,話到嘴邊,又問不下去了。
“心智不與年齡相符?!奔{蘭康看向納蘭尋冉:“是嗎?”
“是生病了?”
納蘭康默了默,將納蘭微泠的情況告訴了納蘭尋冉,還有當年關于沈若漪通奸外男的事情的真相。
后者驚了又驚,憂了又憂。
最終一拳落于石桌上,痛楚來襲,才讓他心好受了些。
“明日宴席,為父打算讓所有的人都知曉,微兒是我勇毅候正嫡系的唯一血脈。”
“父親可想過,要是所有人都知道微兒的存在,十年前的流言不可能會不被記起,再加上今日的負面流言,恐會比十年前傳的更難聽吧?!還有微兒現在的身體狀況,兒子怕她會接受不了,舊病復發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