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鎩羽
- 與你在櫻花樹下的約定
- 尋月無終
- 4032字
- 2021-07-30 19:17:27
云的邊緣帶上金黃色,天際緩緩變亮,朝日從天邊供出來,霞光無聲蔓延,翻騰的云海似乎就在腳下。
剛放假的白芷荷擰著鑰匙,準備去開門。
房間寬敞明亮,大片的陽光灑進來。
鼻息里瞬間充斥著溫暖的氣味。又在頃刻間,濃郁的煙草味撲面而來,有點嗆鼻,白芷荷忍不住咳嗽了下。
她皺著臉,往房間內掃了一圈。
光弱之處,清瘦的男人窩在沙發上,低眼看著手鏈。他背對著光,模樣隱晦暗沉,單手搭在沙發側,修長的手指夾著根煙,還燃著猩紅的光。
白芷荷感到有些奇怪,眼前的男人像個小女生一樣,手上還有一串櫻花手鏈,而且體型看樣子應該是個成年人。
白芷荷的腳步停住,猶疑地眨了眨眼,還沒想問些什么。
男人也抬起了頭,烏發郎眉,瞳孔是純粹的黑。他神情寡淡,五官輪廓利落分明,臉上帶著不達眼底的笑意。
他緩緩說了句:“你哥呢?”
白芷荷有點不知所措,剛想說點什么。
不對啊!?這人她明明不認識,沒鑰匙是怎么到家里面的。
他盯著白芷荷,直勾勾地,眼睛里帶著溫柔的色澤,還多了幾分玩味,而后,他彎起唇角,拖腔帶調著:“白嶼皓去哪了?”
這個回應像是一道雷劈到了白芷荷的頭上。她停頓幾秒,乖乖回答道:“去陪他女朋友了,可能晚上就會回來了。”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劃過一絲荒唐,他舔了舔唇角,話里含著笑:“我知道了,再見。”他轉身就走出房門。
話音落下,白芷荷又是一愣。
這人??這么奇怪?我要不要報警啊?家里的東西沒少什么吧。
侯軒宇走到窗戶邊,默默無言。
“看樣子,他們的感情還是那樣,沒什么變化。”他笑了笑,“但未來不會改變。”
自從上次喬馨奈與白嶼皓二次相遇之后,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現在正是寒假期間。
白嶼皓并沒有把那些對話告訴江瓊,但江瓊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好,兩人在上學期間的聊天少了許多。
每天,江瓊在自己家的樓臺,一直都在不斷、虔誠地祈禱。
向早上的太陽許愿,向中午的藍天許愿,向夜晚的繁星許愿。祈禱那天能夠平安。
雖然每天還保持著基本的聯系,但從表面來看,情感多多少少是有些問題的。
二月份的中旬,命運之日。
在這一天,江瓊懷著走向未來的心情,用盡可能自然的口吻,打通了電話。
“喂,是我。今天不要出去。”江瓊的內心顫動著。
“啊?怎么啦?終于給我打電話了。”另一旁的白嶼皓還是很欣喜地回答。
“我來對你說的,今天不要出去,記住了嗎?”她又一遍叮囑。
“哦,”白嶼皓抿了抿嘴唇,“怎么了?”
“這天過后,我再跟你解釋。”她掛斷了電話,神情寡淡。
天氣預報說今天的最低氣溫能降到零度以下,并且下午還有強烈的寒流要來,傍晚時分似乎會降雪,電視上提醒著降雪對各種交通工具可能帶來的影響。
傍晚時分,江瓊能清楚地聽見門外的敲門聲。
她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緩緩向門那邊走去。
打開門的那一刻,江瓊的一只手腕就被拉住,是白嶼皓。
兩人目光相交,他低垂下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額頭,喉嚨還有些沙啞:“噯,江瓊,你這幾天到底怎么了?”
江瓊瞥開眼,把臉側過去,推拒身上的人,皺起眉頭,“沒什么。”
“嘖。”白嶼皓迅速低頭,湊到她頸上的一塊皮膚嘬了一下,“你還喜歡我嗎?”
灼熱燙人的呼吸。江瓊動作一頓,退開稍許。
她身上壓力驟減,烏黑的眼珠濕漉漉地,帶著清涼的水光,像是乖巧的貓咪,茫然道:“怎么了...”
沒反應過來,白嶼皓又湊上來。他的嘴唇像是貼到了她的耳垂,帶來似有若無的觸感。呼吸略顯滾燙,噴在她的耳際,一陣又一陣,讓江瓊下意識往后靠。
卻已經沒有了后退的距離。
總有種在做壞事的感覺。下一刻,白嶼皓把她往懷里拽。同時,他的腦袋稍側,輕輕吻上她的唇。另一只手的動作捏住她的下巴。
兩人的距離極近,江瓊像是也能感受到,他跟她頻率極為相似的心跳聲。
良久,白嶼皓松開她,指腹輕蹭了她的唇角。盯著她發了愣的模樣,他笑了聲,再度貼近她的耳朵,啞聲道:“我喜歡你。”
“我們去海邊玩吧。”白嶼皓的眼眸深邃,微斂著,像是在放電。
他的所有氣息,令人感到踏實的觸感,都在不停的拽著她,往下陷。
“海邊...?”江瓊愣在原地。
但如果不去的話,時空又錯亂,害死無辜的人。
“好。”她直接了當地回答。
走在車站里的人都吐著白色的氣。
高鐵越是往前走,景象就越是寧靜。外墻一片潔白的海軍風建筑物正是如此。
再往前走,線路和周圍建筑物的間距慢慢變小。
想著想著,視野突然就開闊了。
這是劃著一道長弧形的海岸線,海與空的交界線就在眼前。
這一路來,江瓊想了很多事情,想的頭都疼了,可現在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喉嚨里梗著一股涼意。
她的嘴唇微微發抖,張開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一時間,居然連手都不知道放哪,脫力地扶住旁邊的東西。
“你怎么了?”旁邊傳來白嶼皓貼切的聲音,一只手連忙握住她的手臂。
“沒,沒什么...你冷嗎?”
“有點吧。”
江瓊感覺到一絲絲窘迫,她緩緩說道:“要不,我一會兒先下去超市買點東西。”
“誒?”白嶼皓有點不理解,“我們一起去不行嗎?”
“不行。”
越是接近命運的時刻,自己越能舍去多余的雜念,做出最后的選擇。
正因為那選擇無比重要,白嶼皓才相信這樣做一定能得出結論。
離開高鐵的時候,雪已經鋪地了,給神圣的夜晚添上一筆神秘。
雖然覺得這樣的景色很耀眼,但心中缺一點都不雀躍。
白嶼皓穿過人群,將頭和肩膀上的積雪排掉,乘上去往江之島方向的列車。
下了車,白嶼皓踩著微微積雪的地面無心地走著。但是,一路上他很小心。
一步又一步,按著以往的步調走,馬上就到達命運的十字路口。
綠燈開始閃爍,看到這個的白嶼皓心臟突然開始狂跳,心臟的跳動化作顫動傳遍全身。
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命令自己過馬路。
但是,打算踏出的腳步卻踏不出去,腳像是被釘在瀝青路面上一樣動彈不得。
江瓊,還沒有到。但,白嶼皓為什么這么著急。
等待綠燈的車紛紛開動。白嶼皓的視線下意識地追著汽車尾燈,找一找有沒有能引發事故的車,但好像并沒有。
背上滲出意義不明的汗,白嶼皓認為這條路通往十字路口最有可能發生交通事故才來的。附近的人行道鋪的很整潔,也很寬敞。只要一渡過,也不用怕車子會上來。
九點已經快到了,還是不見江瓊的身影。
“呼。”聽到自己的喘息聲,也是稍微安心了一點。是慶幸自己沒遇到車禍,還是慶幸根本就沒有車禍呢?
白嶼皓又無意識地深深嘆了口氣,現在依舊沒有得出明確答案的,只好再深吸一口氣掩藏自己的不安。
在籠罩自己視野的白色吐息對面,信號燈變綠了。在寒空之下等待的步行者們紛紛走出去,但白嶼皓沒有動腳。
不是因為恐懼而猶豫,也不是因為身體選擇了存活,就是單純地想要發會兒呆。
白嶼皓心跳得越來越快,開始震顫了。他緩緩走到對面,來到十字路口。
這里好像沒有什么不一樣,白嶼皓低頭看了看表,已經是九點零二分了。附近沒什么異常的,但就差江瓊了,她還是沒到。
那就往回走走看吧,去那個超市跟江瓊一起買點東西。打電話,太破壞氣氛了吧。
因為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所以全力奔走。吐出一大口白色的氣,冰冷的空氣刺痛著鼻腔,肺部也疼。
白嶼皓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一下子沖過頭,正慌忙地打算折回頭時。
走在人行道的白嶼皓背后傳來了喇叭聲,那東西在漸漸靠近。
?!
一回頭,發現一輛橫著滑過來的車。
那輛車徑直朝白嶼皓的方向襲來。
就在認命的瞬間。
“白嶼皓!”
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聲音,身體好像被什么柔軟的東西撞了出來。之后,背后聽到一聲咚的沉重聲響。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趴在路面上。撐在雪地上的雙手感覺冰涼,還破皮出血了。疼痛和冷感讓他猛醒,自己還活著。
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自己會沒事。疑問支配了大腦。慢慢支起身子。
聽到了一些細小的慘叫聲。被停下腳步的其他步行者們包圍了。
最初映入眼簾的是將道路標示牌撞翻的黑色面包車,然后遲了片刻才聽到一直在響的車喇叭聲。
有個人倒在了他的身旁,街燈的光芒像是舞臺燈光一樣,照亮了倒下的那個人。
嘴巴無意識地動起來,但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在那一剎那,天空突然被分成多個層段,城市上空被詭異的紅色籠罩。
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這樣做,蝴蝶效應會導致更多的人死亡。白嶼皓和江瓊雙方都以為自己的決策萬無一失。
在那天夜晚,由侯軒宇寄托意識的喬馨奈告訴白嶼皓:未來發生的事情不可避免,而江瓊是為了你會犧牲的。
她抿了抿嘴唇,淡淡地說道:“想要救她,就要在二月份中旬的那天晚上,代替她在十字路口的車禍。只能這樣。”
仿佛突然之間,白嶼皓的眼里像是一汪深淵,有化不開的眼里幽冷。
思想拉回到現在,江瓊已經....
“為什么啊...我為什么這么傻...都怪我...”他的牙齒直打著哆嗦,眼淚往下流。
未來的侯軒宇默默站立在旁邊,與人群混在一起,而后轉身離開,表情摸透不清。
雪花靜靜飄落,永不停息。
“噯,我們說好的哦,長大也要一直在一起。”小女孩臉上露出笑容,像初生的太陽一樣。
小男孩伸出一根手指,“拉鉤才算數。”他緊接著又從地上拾起幾片櫻花,用一根彎曲的樹枝纏繞起來,“諾,送給你。”
“哇。”小女孩開心地接過,“真好看。”再次轉眼,小男孩就已經起身了。
小女孩抿了抿嘴唇,語氣悶悶:“你要走了嗎?”
小男孩像是在笑,但在小女孩的眼里全是模糊的場景,因為眼眶已經被淚水浸濕了。
小女孩莫名有點想哭,她抽著鼻子,眼里浮起了一層濕氣,“那可以臨走之前,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她的話里帶了哽意,聲音也壓低了不少。
小男孩如實地回答:
“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的名字是,白嶼皓。”
這兩句,江瓊記了一輩子。她在昏迷的前一刻,還能隱隱約約聽到白嶼皓的叫喊聲。
“別哭..了。”她將手沉重地擺上來,放到白嶼皓的臉上,“這次,我還你人情了呢。”
江瓊的臉色格外蒼白,平常紅得發艷的唇也變得毫無血色。
“不...”白嶼皓雙膝跪在地上,視線死死地看著地面,“這樣的結局,我不接受....”
白嶼皓渾身都在顫,神志不清,哆哆嗦嗦、滿臉淚水的模樣狼狽至極。
他口齒不太清,這種心靈的痛,就像脊髓直達頭皮那種。
一些路過的好心人連忙蹲下去扶他,嘴里也是些安慰的話,但是白嶼皓完全聽不清、也不想聽這些喧鬧的聲音。
“醫生...打電話...”他無力地喊出這句話。
旁邊的人也是好心回應,“打過電話了,但是現在正是繁忙期,堵車了。”
白嶼皓茫然地睜開眼,看向頭頂的天花板喘氣,紅色的天空只剩下了一點點。
“要結束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