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麻質的封面，留下了被不斷翻閱后的痕跡，陰黑色遍布。
夜明心中出現了些許明悟。
這應該是楚靈兒找到的四海賭坊的賬本。
翻開一看也果然如此。
可稍微翻了兩頁，夜明眉頭緊蹙。
一個賭坊的賬本，無非是每天的盈利和放貸，而且放貸應該不會寫在賬本里，應另起一本記錄，而這本賬簿上卻寫滿了名字，而且都是天下大商的名字。
從去年七月份到今天八月份，十三個月的收支記錄。
楚靈兒特意回來拿這一本賬本應該是為了她的性命擔憂，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一旦事發，這個山莊內所有人都得死，就算是和靈王一路的人也沒有好下場。
這本賬簿或許就能保住她的姓名。
夜明嘴角微微上翹，但是隨著越翻越多，嘴角那抹弧度逐漸消失了。
里面有李長富的名字，四海賭坊，也就是靈王用一百四十萬兩白銀買下了天下商會這個空殼子，也有天下各個大商會負責人的名字，但是有幾個頗為奇怪。
里面有知縣的名字，里面有巡撫的名字，里面還有鎮南軍統帥的名字……
夜明稍作思考，靈王和靖國交易應該走的是天下商會的賬簿，這份四海賭坊的賬簿上沒有也理所應當。
讓夜明最為不解的是，如果靈王行賄，那這筆錢為什么要記錄在四海賭坊的賬簿上？
這作為靈王最重要的證據之一，不應該由靈王府代為保管？
也許是用賭坊的名義，將錢“輸”給他們……
夜明覺得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靈州的那些官員實數正常，但是鎮南軍可不在靈州，而是坐鎮海州，因為海州對面有一個島國，覬覦這片土地的繁華，時不時就派人來刺探一番。
“誰在那？！”
夜明剛想報上錦衣衛的大名，后又一想，實為不妥，干脆一個閃身離開了山莊。
……
瀟瀟夜雨，空氣中夾雜著讓人心寒的涼意。
棕袍滾滾，在狂風下唰唰作響，呂青衣一個閃身來到了夜明面前。
夜明抬頭：“找到了？”
“糧食應該藏在這坐山莊的地底下，我抓了個人問了幾句。”
“糧食出入賬簿呢？”
呂青衣微微搖了搖頭：“估計也在底下，你呢？”
夜明沉思了數秒，開口道：“我怕我離開大京之前的猜測為真，明早靈王應該會派人邀我到府上一聚，你易容后明早去信鳶要各地洪災的情況，沒事就管自己練武，等我消息。”
呂青衣努了努嘴，這又是要把她扔在一邊。
那個卦象呂青衣可是清楚記著，每次夜明去干自己的事情，她就會拿出龜殼來再推衍一二，次次都是九死一生之局。
“不行，我要看著你！”
“聽話！”
“不行！除非你跟我說真話！”
夜明眼眸低垂，在這昏暗潮濕的夜幕里更顯滄桑，若是鎮南軍和靈王有染，自己離開大京時寫的信作用就已經去了一半，剩下那最不可能的一半夜明根本沒有指望錦衣衛會去實施。
大武國三年前有一次軍隊改革，鎮南鎮守海州，鎮國鎮守東北靖國邊境，東征鎮守東邊廣袤平原之地，那邊沒有一個統一的國家，到處是山賊，部落，宗門，比邊境之城還要混亂數倍。
夜明抬頭，目光深邃，輕聲道：“我需要你。”
“不、不……好嘛……”
呂青衣努了努嘴，還是硬不起來，有些生夜明的氣，又不跟自己說實話。
夜明笑逐顏開：“你搜集到所有資料后送往青鴻老鴇手上，然后去廉州縱尸派找銅尸長老，讓他看著廉州巡撫和州軍，再去安州明教，就說是錦衣衛來訪，請他們看著安州巡撫和州軍，再去林州找……”
呂青衣不斷點頭，試圖將每個名字都記在心里。
夜明安排完所有后，問道：“記住了嗎？”
“記住了，這到底是……”
夜明搖了搖頭：“你知道這是十死無生之局，我為什么還要來靈州查靈王嗎？”
“為什么？”
呂青衣不禁問道。
夜明聲音突然間變得低沉：“因為他們懷疑靈王有異心，但是就算錦衣衛，六扇門和當今圣上都懷疑，也不能明著查靈王，因為靈王代表著北部數百萬人口的民心。”
“我們就像是撞上槍子的羔羊，成了最好的犧牲品。”
“我們查不到，靈王反叛，我們必定會被治一個不察之責，若是靈王沒有翻盤，我們被靈王找到查他的把柄，那我們同樣會被推出去當替罪羊。”
呂青衣咬了咬嘴唇：“那真若如此，投靠靈王不就行了？”
“靈王或許是要錦衣衛，但一定不是要我們兩個。”
“如果事態有變，遭殃的還是我們兩個。”
呂青衣：“所以就算沒有卦象，你也知道這是九死一生之局？”
夜明幽幽嘆了口氣：“所以，靈王占據大武國最富裕的江南地區，估計他的銀子比國庫還多的多，糧食更是別提，估計遠不止百萬石糧食，到時候若是真的洪災來了，餓死一些老弱，足夠那些青壯年吃上幾個月。”
呂青衣反駁：“軍隊才是實力！沒有軍隊，靈王肯定會被朝廷推翻！”
夜明再次搖了搖頭：“如果我猜測不錯，靈王多次和靖國交易，到時候如果反叛，靖國畢竟舉兵攻打邊境之城，鎮國軍無法前來支援，鎮南軍應該已經被靈王收買，唯一能靠的就是東征軍。”
“朝廷想派禁軍羽林衛等，需要跨過漓江，洪水一來，京南道必定被靈王阻斷，其他能夠直達江南的幾乎只剩下小路和水路，加上洪水都來了，大京能逃過這一劫嗎？”
“蜀中之人必定背上往大京和西北道逃難……”
呂青衣感覺腦子都快炸了，她覺得夜明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覺得夜明又在夸大一些東西，趕緊出聲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現在根本連苗頭都沒有，我們會很安全的！”
夜明無奈：“所以讓你去搜集洪災的情況，讓各大宗門盯著江南諸州，防患于未然，只要等雨過天晴，洪水退去，我們也就安全了。”
呂青衣低著頭，身子有些發抖，雙拳緊緊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