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真被抓的噩耗傳到黃家，冬川頭頂像挨了雷劈。他恨杏真，恨她竟然背著家里再行黑業。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失去警覺，甚至恨自己無能。他不敢讓岳父知道，說是上街，拉著小雪去了派出所。

見到杏真，冬川心頭的恨消去大半。一日之間，妻子已經變了樣。她頭發凌亂，臉色非常難看。

“媽媽！”女兒先叫了起來。

“安靜！”警長吼了一句。他坐的桌子邊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刻著：“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人民的殘酷”幾個黑體字。

“杏真！”冬川壓低嗓音叫道。

杏真聽見了，她心顫動，眼睛也顫動。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仿佛離別經年的親人。她貪婪地看著小雪，又把眼光移到冬川身上，很快便垂下了眼睛。“冬川，我對不起你！我不孝，我罪有應得！”她說，心里難受到麻木，眼睛還垂著。

“說這個要干什么。杏真，看著我！”冬川低聲喚著。

杏真終于又抬起了頭來。“你看，我好了，能走，能動……”冬川的手在空中轉了一圈。

杏真的淚珠落地。“我本來想好了，這是最后一次，哪里知道……爸爸怎樣？”她抽泣著問。

冬川：“還好，他不知道。”杏真一句“最后一次”，讓他的心又煩亂起來。

警察過來要冬川離開。“即刻押禁犯人，家屬聽候審判吧！”

小雪再度尖叫起來。杏真淚下如雨。“冬川，家就交給你了！”

冬川心頭哽咽，強作鎮定：“杏真放心，一切有我！”

杏真往里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什么，一個猛回頭，告訴冬川：“我欠了人二十元，幫我還！”

冬川手搭在耳朵旁：“欠錢？欠誰的錢？”一連串的事，他對錢已經極度敏感。

“在，在我的錢箱里……還有，小雪一定要讀高中、大學！”最后一句話，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看著媽媽被人押走，小雪的情緒完全失控。冬川強忍著自己的悲痛——他沒有時間悲痛，不允許悲痛——趕緊拽著女兒走出派出所大門。

“媽媽！我要媽媽！”小雪還喊叫著。

“聽爸爸說，小雪，”安撫女兒是現在冬川的頭等大事。有吆喝冰糖葫蘆的經過，平時小雪只要一聽到那串吆喝聲，眼睛就會睜得像兩盞燈。眼下，小雪對從面前晃過去的冰糖葫蘆擔子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小雪，媽媽過一陣就回家了，知道嗎？可是你要是總這么鬧，媽媽生氣了，就不回家了。”冬川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知道女兒聽了，神奇般地安靜了下來。

賣冰糖葫蘆的人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