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教授很低調，今夜只公開點評了兩三首詩詞。

事實上，沈浪與另外一名李姓的書生，確實是杭州本地最富盛名的才子，船上眾人也多會將二人的詩詞進行一番比較。

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這口頭的意氣總還是要爭爭的，誰知沈浪卻突然發難，意圖與包康包丞相比對，這讓眾人大感意外，同時也有一份看熱鬧的意味，想看看這位近來風頭正盛的包丞相究竟有幾分斤兩，是不是如同傳言里說的那樣，是位名副其實的大才子。

“沈浪今日有些孟浪了。”劉教授眉頭緊隨，隨著幾名位名儒走上前去，看向曾經的學生沈浪，不作他言。

……

“勞煩蘇娘子，請為包某執筆。”包康先看向秦嫣嫣，隨后把目光定在沈浪背后的蘇婉柔身上。

“……好……”蘇婉柔猶豫片刻方才答應，自有人拿來筆墨，抬來桌椅。

“唇槍舌劍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包康爽朗笑念罷，不待眾人反應，便接著道：“胡言亂語，只為聊聊今日之事，這一首，蘇娘子可以不寫……”

他說完走到桌前，拿起酒壺徑自喝了起來。

“這……不用寫的都……這么好……”吳公子等人發出一陣驚嘆。

“呵呵？一首打油詩而已！還不見當年秦始皇？哼！”華貴公子竊竊私語。

“尚可……”沈浪小聲嘀咕著。

“包康果真是包家嫡子，竟能隨手作出此等好詩！”吳教授聽罷包康的詩，也與眾人討論著，“寬以待人之意甚好！好啊，好啊！此子堪為才俊。”

眾人聽到吳教授的稱贊，紛紛點頭稱善。

“沈公子無須擔心，接下來這首才是送與秦姑娘，與你對賭！”

包康左手輕揮畫扇，右手提起酒壺，兩步一扇三步一飲，誦讀起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上半闕還未念完，便有人隨著念著起來，全無其他交談聲。

木蘭詞的詞文久久縈繞在船上，不愿散去。

吳教授隨著包康的朗誦在手上寫著詞文，對方念得不快，卻是回味無窮，婉婉動人。

今夜船上的大多數人，本就文辭功底深厚，聽此一句便已然察覺詞文意境深遠。

詩句前后兩句反差極大，從初識的甜蜜歡樂，與后句班婕妤被棄形成強烈對比，令人深思。

意境自然之至，又深喻情意一事，暗合時下文壇之癢。

包康頓了頓，抬頭掃視一圈眾人，方才繼續誦讀。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全詞誦完，包康望著眾人半響，蘇婉柔還在紙箋上書寫。

有的人喃喃重復著詞文，有人相互對望幾眼，整個主船顯得安靜異常。

如果是別的詩詞也就罷了，這首木蘭詞令人唏噓變化之無常，物是之人非。從一見鐘情，到再而衰，衰而竭，喜新不念舊，終究勞燕要分飛。

若是細細品讀也可謂是訴說朋友之意，發人深省。

“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包康作得此等詩詞，果真是宰持之才……”吳教授點點頭隱隱的說了聲“絕佳”，暗自看一眼沈浪，只覺得學生今夜恐怕要輸了，但也不算壞事，能磨磨他的銳氣，方才能有所進益。

“自東坡先生仙逝后，大宋許久沒有此等佳作了，吾等有幸親耳聽得此詞，人生無憾已！”

劉老的評價可謂是極高，這時候有名儒問道：“大家覺得此詞如何？”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書生喃喃念著。

“這詞……”

“這詞不會是從哪里抄來的吧？”

“呔！休得胡言！若有人作出此詞，不出月內定當名滿天下，從何處抄？說話要講道理，憑地良心！”與包康交好的劉公子朗聲呵問道。

“龐榮榮，你說這詞咋樣？”一旁看熱鬧的張將軍看向龐榮榮。

龐榮榮此刻正搖頭晃腦著回味詞文，“竟沒看出，這包康有如此……才學……”

他的一番話，也算是對張將軍做了回應。

“這首詞恐怕是你包康買來的吧……”有人小聲的說道。

這個聲音其實并不大，也只是試探的口氣，很多人都聽到了，沉默片刻后面面相覷，一同望向舞臺中央的吳教授。

“休得胡言！此等佳作，金山銀山也買不來半字！人言洛陽紙貴，我杭州紙也不便宜咯！”吳教授說完走向包康，扶著對方的手，勉勵進學。

包康持師禮拜謝劉老，言道：“謝吳老垂青，學生妙手偶得，當不得此番夸獎！”

“包公嫡孫風華不似凡人，謙虛謹慎！不愧丞相之位！圣公有福了！”

吳老說完，拿起蘇婉柔抄錄的詞文，與幾位名儒品回到主座一同品鑒起來。

而此時，沈浪的心情非常復雜，他是遠近聞名的才子，自然知曉這詞的絕妙。

但如果就這樣認輸的話，卻是開不了口。

先前一直挑事的華貴書生早早躲去角落，閃躲著沈浪的目光。

“勞煩蘇娘子，可否再為包某寫上一篇？”

包康問后，久久不見她回話，走到她的身邊，又說了一遍，蘇婉柔才反應過來。

“嗯！”蘇婉柔輕輕的應了聲，面色有些嫣紅。

片刻后她書寫完畢，包康走到桌前，提起筆來在紙箋上寫上“包康”二字，隨后走向秦嫣嫣。

周圍的目光一直隨著包康移動，他來到秦嫣嫣面前，爽朗說道：“某上次答應的詩詞，這次算補上了，嫣嫣不要再埋怨在下！”

包康說完雙手作揖轉身就走，自覺瀟灑非常，至少能迷倒幾位小娘子，卻不想偷偷回喵，秦嫣嫣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站在原地。

“喲！包公子，你送人禮物，還要別人幫寫，可有誠意？”秦嫣嫣嬌聲傳來，讓包康頓了兩頓，對！就是兩頓，險些絆倒。

只見那包康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神色間頗為尷尬的說道：“那包某立刻撰寫一遍可好？”

說完他自去桌邊寫了一篇，落了款。

周圍一眾圍觀者紛紛傳來怪異的目光，只覺得眼前這幅場景，像極了打情罵俏。

“原諒你了。”秦嫣嫣說完，哼哼了兩聲，換來了一片哄笑。

待過了今日，她的名聲恐怕要傳去京都了。

“包康你個呆木頭！老娘認識你三年多了，卻是沒看出來啊，你有此等才華？！哼！呆腦子！”秦嫣嫣心中想著，手上更加用力將詞文攥在手心，像是怕它跑了。

……

“陳公子！此詞可與你比得？”包康微微一笑，看著沈浪。

“包公子比得十個百個！”與包康交好的劉公子大聲附和道。

此時，沈浪的面色極為難看，額頭上冒出幾顆汗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