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一的時光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悄然過去，轉眼間就到了暑假。林黔終于從英國大學畢業，可以回國來發展了。一段時間沒見，兩個弟弟竟然都找到女朋友了，讓她這個至今還是單身的姐姐也是一陣感慨。

盡管父親林靜山不斷的催促林黔趕緊去恒岳開始工作，但她還是決定在正式上班之前給自己放一個小長假。她決定去當年自己出生的地方看一看。

那是貴州的一個小山村。當年林靜山在那里支邊的時候認識了林黔的母親岳璐華。林黔出生沒多久，全家人就離開了。弄得林黔對自己的出生地一點印象也沒有。長大以后也只是偶爾聽父母說起那里的人和事，只知道那是一個深埋在大山里的小縣城。

林靜山拗不過女兒只好答應，但是說什么也要有人陪她一起去自己才放心。還放出話來說，如果找不到人他就請假陪林黔一起去。

一向向往自由的林黔怎么可能讓父親跟自己一起踏上這盤算已久的畢業之旅呢。于是她找到程霄和江子航幫忙。

蘇璇的母親這段日子身體不是太好，程霄想留下來幫蘇璇的忙。林黔聽了以后嘴上雖然罵他“有了媳婦忘了姐姐”，但是還是贊成了他的想法。

還好江子航挺身而出，一口答應下來。他還興奮的邀請喬樂兒一起去。但是因為要跟家人出國旅行，喬樂兒并沒有參加。

江子航還喊了葉燁和顧正。葉燁對江子航的邀約自然不會拒絕。顧正也對這種有意義的山村之旅頗有興趣。于是四個人收拾好行裝，兩天后便踏上了旅程。

一行人先坐飛機來到貴陽，然后又從貴陽坐大巴車到縣城。最后還要徒步幾公里才能到達那個村子。

他們安頓在一個當地的民辦招待所。林黔和葉燁一間房，江子航和顧正一間房。房間里只有兩張硬板床和一個小桌子。廁所也是公用的。條件雖然簡陋了些，但是當地的村民卻是非常熱情，張羅著給他們做飯，還告訴他們在哪里才最容易欣賞到當地的美景。

接下來的幾天，四個人都在鋪滿綠樹的大山里徒步。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山里的空氣都帶著一絲甜味。

不過，山路畢竟難走，有些地方連路都沒有，只能攀山而行。這種路況本該謹慎行走，可是江子航卻偏偏上躥下跳，專挑最難走的路走。葉燁生怕他出危險，寸步不離的緊跟江子航的步伐。她幾次差點摔倒，幸虧有后面的顧正扶著。

然而江子航并沒有留意身后發生的事情，只是自顧自的在前面走。非但如此，他看到好看的花花草草還要摘了塞給葉燁。本就舉步維艱的葉燁還得騰出一只手來拿江子航給她的“禮物”。但是她心底里是十分開心的。就連顧正說要幫她拿著，也被她婉轉拒絕了。她哪舍得把江子航送的東西給別人呢？就是暫時保管也不行。

這一切都被走在最后的林黔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替這三個人食物鏈般的感情關系感到無奈。

這天，他們第一次走村子背側的一座山。這座山比之前走過的矮一些，但是面積卻大了不少。人站在山下，只能看到山的一小部分。

四個人在山里走了一陣，隱約間聽到有孩子們嬉戲打鬧的聲音。大家覺得好奇，就順著聲音找了過去。翻過一座小山丘之后，便見到一個圈起來的土場地。一邊是一個籃板都不怎么整齊的籃球架，一幫孩子正在圍著它打籃球。另一邊是幾個小木屋，屋頂和外墻都已經是陳舊不堪。從整體看上去，這似乎是一個學校。

在深山中能見到如此場景，四個人十分好奇，于是便一起走進去四處參觀。孩子們見有大哥哥大姐姐來訪，便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動看著他們。有幾個外向的孩子還笑著沖他們打招呼。這一下可把林黔和葉燁的童心喚了起來。兩個人一下就扎進了孩子堆里，把隨身帶的巧克力分給他們。

近看這些孩子，他們紅撲撲的臉蛋上都掛著天真的笑容。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卻都很整潔。孩子們接過巧克力后都是高興得很。但好幾個孩子卻只咬了一小口，就把剩下的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包裝紙，揣到了口袋里。林黔和葉燁看著有些不解，于是蹲下來問他們為什么不吃了。一個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女孩說因為要留給家里的弟弟吃。聽了孩子的這番話，林黔和葉燁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她們此刻不知道多么后悔自己身上沒有多帶些巧克力，可是誰又會想到這里的孩子竟然連一塊巧克力都要和弟弟妹妹分著吃呢。

“吃了姐姐們的糖，有沒有謝謝姐姐們啊？”她倆正不知該怎么跟孩子們解釋的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

回身一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朝她們走過來。他看著比林黔還要大上幾歲，留著一個精神的小平頭，五官端正雙目炯炯有神。他皮膚黝黑，腰板挺得筆直。渾身散發著軍人的氣質。

孩子們聽到他的話馬上就排成一排，點著頭跟林黔和葉燁道謝。孩子們天真可愛的模樣，總算能稍微的治愈一下兩人心中的傷感。

“你們好，我叫沈愿，是他們的老師。”男人笑著跟四個人打招呼。

“原來是老師啊。你好，我叫林黔。我們是走山路無意間來到這里的。”林黔對沈愿頗有好感，主動做了自我介紹。她還接著介紹了其他三人給沈愿認識。

相互打完招呼后，沈愿給他們介紹了學校的情況。這是村子里唯一一所學校，既是小學也是初中。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兒童，在上高中前都會在這里學習。很多孩子上完初中也就因為家庭環境所迫出去打工了。為數不多能繼續讀書的孩子會被送到縣城的高中。學校里長駐的老師只有兩個。沈愿也是趁著假期來這里支教三個月的。老師們也都是各盡所能，要負責教授孩子們所有的文化和體育課程。

看著破舊不堪的小木屋教室和在塵土飛揚的操場上玩耍的孩子們，四個人相視一笑達成共識。他們決定用在這里剩余的時間幫忙建設一下這間學校。林黔和葉燁負責幫忙教孩子們文化課。江子航和顧正則一起幫著沈愿修葺教室和操場。

林黔和葉燁兩個高材生教起這幫孩子來簡直游刃有余。沈愿也是自愧不如。于是他干脆把教文化課的事情都交給了她倆。自己則全力和江子航顧正一起干體力活。

一個多星期后，教室的屋頂，外墻和窗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翻新。操場上，不但籃球架被修好了，兩邊還各多了一個木制球門。江子航已經帶著孩子們在這里踢了好幾場球了。

眼看就要到四個人旅途結束的日子了。這天趁學校放假，沈愿帶著他們去了一座他們之前沒去過的山里游玩。這山里的環境跟之前的大不一樣，色彩斑斕的山花像是給整座大山穿上了一條七彩的連衣裙。

游玩半日之后，一行人在山澗處的一個涼亭歇腳。

“你們看，那朵花長得像不像一只白色的蝴蝶？”葉燁指著一株長在山體石縫中的花，興奮的說道。

大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株花，生有五片花瓣。三片小的花瓣組成了“蝴蝶”的身軀，承火焰般形狀，雪白的外焰包裹著鮮紅色的內焰。兩片大的花瓣潔白無瑕，像極了蝴蝶的一雙翅膀。遠遠看去，整朵花宛如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正停在山間歇息。沒有人知道這是什么花，就連經常來這里徒步的沈愿也是第一次見。

顧正見葉燁如此喜歡，本想去幫她采摘。但是看了一下這花生長的位置，還是覺得會有些風險。正猶豫間，卻見江子航已經動身爬向這朵蝴蝶花了。他身手敏捷，沒等眾人來得及阻攔，就已經三兩下來到了花的旁邊。他輕輕的摘下了整株蝴蝶花，搖著手跟葉燁顯擺。搖動中，整株花像極了正在隨風飛舞的蝴蝶。

俗話說的好，順風不要浪。正炫耀間，江子航腳下突然一滑，原本踩住山石的雙腳一下子沒了著落。還好他反應快，及時收回了拿花的那只手，扒住了一塊凸起的山石。這危急間，江子航還不忘保護摘來的蝴蝶花，把花莖咬在了嘴上。但是失去了腳下的支撐，他只能靠雙手保持住現有的位置，想要爬回崖頂卻是絕無可能了。

葉燁見江子航有危險，立馬扔下背包，爬下山崖。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她的速度竟然比江子航剛才爬下來的時候還要快。

葉燁保持好位置，把一只手伸向江子航，嘴里大聲喊著：“子航，抓住我！”

已經有點精疲力盡的江子航，左手奮力一撐，右手伸出去捉住了葉燁的手。憑借著這股力道，他的一只腳也踩到了一個著力點。但這只能讓他暫時省下些體力，還是不足以自行攀爬上去。

江子航這一拉，力道有些超出了葉燁的意料。她差點沒保持住平衡，眼鏡也因為滿臉的汗水而滑落臉頰，直接掉下了山崖。但是她依舊死命的抓住江子航的手，沒有半點要松手自保的意思。望著葉燁拼盡全力的神情，江子航的心里萌發出一陣對葉燁從未有過的感覺。

山頂上的顧正和林黔正擔心的手足無措。只見沈愿從背包里拿出一捆登山繩，嫻熟的把一頭綁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把另一頭扔下了山崖。他準備以自己坐樁把他倆拉上來。顧正和林黔見狀，也馬上趕過來幫忙一起救人。

看到垂下來的繩索，江子航讓葉燁先爬上去。但是葉燁怎么都不肯，始終堅持要看著江子航先上去。江子航拗不過她，再加上即將要消耗殆盡的體力，他只好先爬了上去。上去之后，他又第一時間和大家一起把葉燁拉了上來。

兩人都安全了以后，林黔走過來對著江子航就踢了一腳，并大聲責罵他：“自己不要命就算了，還差點連累了葉燁。”

被林黔從小打慣了的江子航趕忙認錯，保證以后下不為例。林黔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查看兩人身上是否有傷。江子航腿上擦破了點皮，葉燁拉江子航的那只胳膊有點輕微拉傷，但好在都沒什么大礙。

回程的路上，江子航把蝴蝶花送給了葉燁。葉燁一邊說著：“如果是拿你安全換來的東西，我寧愿不要。”，一邊小心翼翼的擺弄著這朵得來不易的奇花。

走在前面的林黔好奇的問沈愿，為什么會隨身攜帶登山繩，而且操作手法如此熟練。沈愿賣了個關子，笑著回答說是職業需要。

臨走當天，四人去跟沈愿道別。結果學校里的老師告訴他們，說沈愿有急事，前一晚就離開了。

林黔心里暗自后悔：“連個聯系方式都沒留下，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遇到了。”

人生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有人糾結的是吃什么牌子的巧克力，有人生來就沒見過巧克力。命運的齒輪無法更改，能做的也只是多送出一些關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