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撕了回日歷,2020年了,只看到阿嫲坐在餐桌一手端著粥,另一只書一邊執筷子并一邊用筷子指著日歷說到“你阿公走了十二年了”這句話使我陷入沉思。
十二年,世間百態匆匆忙忙的過了一輪,世上的人也是過著那輪回般的日子,想起兒時爺爺是村里的理事會的理事,處理著公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村長說他鞠躬盡瘁,與阿嫲共同經營著在廟口的一家粥店三十余年,才得以解決生計,因粥店飯點學生都跑過來被戲稱集大財院第三食堂,經營三十多年換來了村里第一臺黑白電視與五層的樓房,五層的樓房至今我們一家還住著…閑雜之時又與他的老伙計們去載客,當時并沒有摩的,而是那種人力的三輪自行車,在海邊風吹日曬,十分艱難…
記得他最疼的是我。兒時每天幼稚園放學,我總是被他接回店里,他每天燉碗肉羹湯給我喝,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終于一次我喝的十分倦了,便推手拒絕了,阿公的脾氣是暴躁的,他一邊抱怨,一邊氣憤的將燉盅里的熱湯倒進了門口的下水道中,阿嫲后來追憶說“你不喝,他寧愿倒在下水道也不給任何人喝。”可見我這位脾氣暴躁的阿公對我是這么別出心裁的好。
記得他的心是最細的。我們這里屬于鷺島島外的一個郊區,人多地少,所以房子建的是一棟挨著一棟,沒有寬廣的馬路,只有縱橫交錯,數不盡的巷子。家里離我們的粥店有一段距離,每天清晨我總是跟著阿公去開門營業,每天凌晨四點多,那時不像現在,車馬聲徹夜不絕于耳,也沒有空調外機呼呼作響的雜聲,那時候是安靜的,是美好的,每個走夜路的人不敢太大動靜,生怕吵到左鄰右舍休息。我跟阿公走路靜悄悄的,他每次走在前頭那只帶著上海表的左手伸到身后讓我牽著,我總是抓得緊緊的,跟的寸步不離,而他每次在巷子的拐彎處總是回過頭看著我,看我有沒有好好走路,會不會摔倒…這小小的一回頭對于別人來說是平平無奇的,而對我來說是阿公最溫柔最仔細的一個小細節,并且讓我至今記憶猶新。
記得他是最負責任的。阿公是村里的理事,每次大大小小的活動都十分積極的去參與,村里每年的刈香、請火、祭祖、掃墓,他都是親力親為,絲毫沒有領導的架子,族親們讀書要申請補助要找他簽名同意,他總是義不容辭,現在的頭家沒有成百上千的禮品恐怕辦不到吧!阿嫲總是回憶“他每年過年祖厝里敬天公他還自己去買紅龜粿、年糕,激動的跟吃了興奮劑一樣…”要知道,祖厝敬天公的供品每年都分給村民們,阿公說他只是想讓村民年過的好些,不用饑寒受凍…
他走的那天,是丁亥年的十一月,我只記得那天很冷,比以往還冷。阿公走的不是時候,因為他的母親我的曾祖母還健在,阿祖當時住在敬老院中,得知消息后,阿祖倚著窗戶,輕輕的對我母親說了句“知道了”。便讓我和父親母親回家,自己關上門來,默默傷心…
出殯那天,全社十二角頭兩個村送的花圈排了整整兩排,來吊唁的親友坐滿了廣場,我親眼見到阿公生前的老友們傷心的落下眼淚,癱在椅子上,淚水已滲透了衣領…遠在鼓浪嶼的親人得知消息趕了回來,便在靈前哭了起來。那天送葬抬棺的人很多,還爭著抬棺,每個村民都想以自己的方式送一送這位鞠躬盡瘁的人。
人不在了,手表照樣轉。就比如花店不開了卻并不代表花不開,好似告訴著我們世人有心,物品無情,如今睹物思人,我把這只手表用紅布包起來放在木盒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