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身標簽寫著德文“實驗體7號”，泡在藥水里的女嬰頭顱睜開雙眼：“阿哥，他們在用蘇家人的血養鴉片。”

“蘇柳氏，壬戌年典當，換勃朗寧手槍兩支。”女尸頸腔發出機械音，胸腔裂口吐出一疊當票，“次女蘇玥，癸亥年轉售圣約翰教會，作價……”

血池突然沸騰，老婦的蟒紋轎沖破穹頂。她掀開車簾，露出繡著教會紋章的內襯：“好藥引，這批貨要運往英吉利，你可比鴉片值錢多了！”

蘇玥的頭顱突然化作利刃，斬斷纏來的臍帶。楚茗殘魂在血浪中顯形，左眼斷燭燃起青焰：“好弟弟，你的身子我要定了！”

鎖魂釘在血水中重組，凝成母親的模樣。她撕開魂體，露出心臟里藏的犀角鏡：“照破這吃人的世道！”鏡光穿透血池，映出驚天真相——

租界排水渠連通著全城水井，每個出水口都嵌著翡翠扳指。戴扳指的牙婆們穿梭在暗巷，她們的馬車上堆滿陶罐，英文標簽寫著“活體樣本”。教堂地窖里，修女們正將女嬰浸入藥水，泡成“圣嬰”標本裝箱。碼頭處，寫有“東方古董”的木箱正在裝船，箱縫滲出黑血，在甲板凝成浸水痕……

“這才是浸水痕的真面目。”母親的殘魂開始消散，指尖輕點我眉心，“那些水痕…是殖民者的吸血管……”

暴雨傾盆而下，血池結成的冰面浮現教會地圖。蘇玥的銅鈴震碎寒冰，我抱著頭顱躍出陰渠。廢墟外，上百輛馬車排成長龍，車簾上的教會紋章在雨中泛光。老婦們集體轉動扳指，翡翠蛇紋在空中交織成巨幅當票：

“活當蘇然，死當蘇玥，當期至租界撤銷……”

我摳出左眼的猩紅珠體，楚茗的殘魂在其中尖嘯。當血珠墜入陰渠時，整座城池地動山搖。七百二十口井噴出黑水，每道水柱裹著具翡翠棺槨。教會醫院的玻璃罐接連炸裂，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胎爬出窗欞。

“時辰到了。”

蘇玥的頭顱睜開鬼眼，瞳仁映出滔天血浪。百年間被典當的亡魂從水痕中爬出：纏著鐵鏈的戲班少年、腹部插管的新娘、渾身針孔的試藥嬰孩……他們脖頸系著當票，踏著浸水痕向租界涌動。

教堂鐘樓響起警鐘，洋槍隊對著鬼群掃射。子彈穿過亡魂身軀，卻在殖民者身上炸出血洞。神父的十字架崩裂，鉆出條雙頭蛇——正是老婦豢養的陰蠱！

“該清算了。”

我揮動鎖魂釘，浸水痕如毒蛇纏上殖民者的咽喉。楚茗的殘魂在血雨中癲狂大笑，翡翠棺槨里的尸體紛紛站起，腐爛的手抓向飄揚的米字旗……

暴雨沖刷著教堂尖頂的翡翠十字架，血色雨珠在彩窗上蜿蜒成《啟示錄》的圖案。我踹開禮拜堂鐵門時，七百二十盞紅燭驟然自燃，燭芯爆出凄厲的尖嘯——每根芯子都是少女的脊椎骨，裹著浸透尸油的棉線。

“少君請看這新時代的花燭。”

穿牧師袍的洋人掀開猩紅帷幕，十字架上釘著個穿血蠶絲嫁衣的少女。她的蓋頭被換成青銅電流拘束器，心口插著三根玻璃導管，鮮紅液體正匯入祭壇下的水晶罐。罐壁貼著英文標簽：

“靈能溶液——純度98.7%，產自17號陰婚新娘。”

“這是領事館特供的永動燃料。”牧師轉動翡翠扳指，十字架后的蒸汽機開始轟鳴，“一個處女的血淚，抵得上十噸威爾士燃煤。”

燭火突然暴漲，映出管風琴后的暗室。透過鐵柵欄，我看見教會學堂的女童們被鐵鏈鎖在課桌前，用鋼筆蘸著燭淚抄寫《圣經》。筆尖劃過處，她們手背浮現出翡翠扳指紋樣，最年幼的那個突然抽搐——她抄寫的《馬太福音》正在吞噬指骨！

“哥哥……燭臺……”

暴雨裹著驚雷劈碎彩窗，我抱著母親的頭顱后退，后頸鎖魂釘突然離體飛射。三枚翡翠釘貫穿管風琴音管，震出的音浪掀翻水晶罐。紅燭淚在地面匯聚成河，倒映出二十年前的冥婚現場：

我奪過燭臺砸碎祭壇，暗格里滾出上百卷微型膠卷。就著燭光細看，竟是領事館與楚家往來的密檔。

——1902年《靈魂能源合作備忘錄》

——1911年《陰婚新娘出口關稅協定》

——最新那卷印著《關于在租界區推廣紅燭婚禮的若干意見》。

“你們把冥婚變成生意……”我的指甲摳進掌心，血珠滴在膠卷上顯影出更駭人的畫面：

蒸汽輪船底艙改造成新娘加工廠，戴翡翠扳指的老婦正在給少女們注射燭淚提取液。

牧師突然扯開法袍，心口嵌著的翡翠扳指泛起血光：“這是維多利亞女王親賜的貿易勛章，用你們蘇家祖墳的青銅器熔鑄……”

話音未落，蘇玥的頭顱突然騰空，翡翠鏡片折射燭光，在牧師額頭烙出反寫“卍“字符。他慘叫著抓撓臉皮，撕下的皮膚露出下方的機械骨骼——太陽穴處鑲著的翡翠芯片正閃爍摩爾斯電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