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央錯深呼一口氣,衣袖里的書,要藏好。
書案上隨便拿了一本。
“躺著聽,就當聽我講故事。”
“嗯。”君如影也順勢躺在了床榻上,隔著那扇山水田園屏風,借著忽明忽暗的燭光看著屏風那邊的人,淺淺的笑著。
雖然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即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能若隱若現的看見,也不錯。
燭光照影,央錯的身影在屏風上越來越清楚。
她念書有小毛病,一邊吃東西一邊念,還不是坐著規規矩矩的,必須到處走著念。
不然打瞌睡的那個人,就是她了。
這幾篇念完又翻到了第四篇。
還時不時的看一眼床榻上的那個人。
“哈…唉,這念得自己都要睡著了。”
突然覺得有些疲憊,又想著這都還沒念完,悄悄跑至屏風前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人,沒有任何動靜,呼吸勻速平穩,看來是睡著了。
放下手中的書,動作放輕的離開。
門口外的涼風一吹,清醒了不少。
回去泡個澡,再好好的睡上一覺。
這一天也真是夠累的,明日就帶他去酆都城,再不去子敬那老頭兒就該發火了。
轉角處遇上一位老熟人,坐在庭院的涼亭子里,喝著茶。
“不過來坐坐?”他聲音清冷,有些不近人情,月光下只能瞧見半張臉,格外耀眼的紫云金簪,一身金甲戰袍,手中的長劍不論走到何處都會隨身攜帶。
一個茶杯飛了過來,央錯穩穩的接住,抿了一小口,“這茶不錯。”
跨過圍欄,步子款款的走過去,坐在他面前,茶杯放在石桌上。
對面那人很有眼力見,又想給她滿上,央錯連忙制止,茶杯端在手里,“別啊!晚上喝多了睡不著。”
“你這么晚了還沒歇息,夫妻之間搞情趣呢?”
“咳咳,你這話說的。”央錯覺得臉上有點熱,這人也太不矜持了。
多年不見,在戰場上又學會這些了。
“你大婚之日我未能及時回來,抱歉。”白郁愧疚的低下頭,攥緊手握的茶杯。
“無妨,你如今回來了便好。”
央錯覺得這其實沒什么好愧疚的。
都是朋友,互相能夠理解。
若不是他頂在她前面,那一次去戰場的就是她了。
紫檀木盒放在石桌上,還有一個比紫檀木盒更大的梨黃木錦紋盒,打開一看。
人都驚了。
碧玉步搖、薇靈簪、碧玉瓚鳳釵、白玉響鈴簪、蝴蝶步搖……
“這……”
整整的一盒子。
“這些東西我留著也沒用,送你。”
這要戴到何時才能戴完,她已經很久沒有戴這些東西的習慣了。
之前云櫟在凡間帶回來的金銀首飾,非讓她戴那金蓮步搖,說是調整自身儀態,稍微幅度大一點,一直在耳邊掃來掃去,還叮鈴作響的打擾心神。
在那之后也就前些日子大婚戴過,看來這些東西會變成看守盒子的。
“果然還是你和子敬懂我。”
一個送茶具一個送茶,不愧是好兄弟。
不知道還以為這是打著商量來的。
忘了,還有財神爺送的那一顆搖錢樹。
這也很實用,日后去人界不用去換,直接搖一搖就行。
“酆都城那兒出了事這么久,如今可還算太平?我盤算著日子也該去看看了,再不去你家那位都快用口水淹死我了。”
“加之神魔井封印松動,也不能確定酆都城那些鬼怪跑出來,與此是否有關聯。”
通過近幾日的了解,那地方的怨靈跑出來了不少,白郁剛從戰場上回來,途徑酆都城肯定是知道的。
最近這日子蘇木那家伙可有得忙活了。
“想去幫他?”
央錯點頭:“不幫忙怎么行,這幾萬年來,還得多謝你們對我的照拂。”
“神魔井封印如何了?”
“我只能暫時將它加固一層,但從封印上來看,沒有一絲破缺。”
白郁聽得眉頭緊蹙,卻又很快舒展開,“萬一是魔族故意的……”
說到這兒央錯也睜大眼睛看著他,“那就更不太平了。”
白郁又道,“太不太平我不知道,自我從北天門途徑便發現天宮來了不速之客。”
央錯問道:“可有發現什么?”
他搖頭,“發現倒是沒有,不過撿到一個東西。”從衣袖里拿出一塊黑色的玉佩擱在石桌上。
“精靈族的東西。”
只一眼便識出了這東西的來路。
精靈一族退隱六界已有百年之余,如今造訪天宮,這倒是一件稀奇的事兒。
“酆都城那邊又得出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郁將玉佩收入懷中。
央錯點了點頭,這非常有道理。
畢竟一個沉溺百年之久的小族,雖不能掀起大的風浪,但他們身后還有另外一個盾牌。
不得不防。
“他老人家成日里忙活這么多,做為朋友,幫個小忙也是應該的。”
“你不去禍害他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白郁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
“那不過是給他老人家鍛煉身體,偶爾被雷劈一劈還是有好處的,舒筋活絡,還增加自身預防能力。”
白郁見屋內人影倒映在窗戶上,他搖頭淺笑著。
這小子占有欲不比眼前這人強。
“早些休息,我若是再和你聊一會兒保不齊你家那位就沖出來和我硬干一場。”
央錯扭頭看向屋內,沒人影啊!
一會兒人就不見了,走得真快。
不過屋里面的那人不是睡著了嗎……
怎么可能會知道她在外面干什么。
…
第二日用早膳時,央錯迅速的喝完粥,還吃了兩個包子。
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事情交代清楚,云櫟說夫妻之間不能有事隱瞞,要互相坦白。
“昨日白郁回來了,送了我兩個盒子。”
“嗯。”
依舊是這么悶氣沉沉的。
“阿影,吃醋了?”她小心翼翼的探問道。
仍是冰冰冷冷的回答,“并未。”
央錯戳了戳他的臉,“嘖,這吃醋的人往往都說自己沒有,口是心非。”
君如影抬眸,對上央錯那雙桃花眼,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們今日就去酆都城怎么樣?”
“好。”
二人整裝待發,云清宮又只剩下弦月一個人。
臨走之前央錯抱著搖錢樹搖了幾下,掉下來了很多銀兩,這下吃穿用度不用愁。
“走吧!”
“央錯,其實你……”君如影欲言又止,她夢游一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她?
這個問題他已經連續想了好幾日。
“我怎么了?”央錯看著他,結果這人又不說了。
這什么毛病?
話才說到開頭,這就結尾了。
古往今來也就他是這樣吧。
說話結結巴巴,事情總是不抓住重點。
“你夢游知道嗎?”
“啊?!”央錯一怔,身子有些不穩當。
他緊緊的摟住她的腰肢,不讓她失去平衡力。
君如影在心里想了很久,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她。
他也害怕萬一他有一天不在她身邊,她遇到危險了怎么辦。
“什么?!這……這怎么可能。”央錯牽強一笑,也松了一口氣。
拍了拍胸膛,幸好沒被發現。
沒被發現就可以繼續裝瘋賣傻,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來云清宮之前你也夢游,你沒印象嗎?”
“沒印象哈哈哈。”
弦月這小助攻,真是太給力了。
“你每日起床時未曾發現與你睡的地方不一樣嗎?”
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旁邊多了一個你。
然而每日醒來時,你人就不見了。
“沒事兒,反正每日都是和你睡在一起。”
央錯一把抱住了他,和他睡在一起不虧!
本來就想睡他,但,自己慫。
“小心些,別摔了。”君如影又緊了緊,生怕她亂動掉下去。
…
酆都城
此地又名,“鬼城”。
民間百姓皆傳言鬼城陰森詭異,鬼城大門周圍布滿骷髏頭,城頭掛滿血淋淋的人頭以示眾人,終不見天日,日日與妖魔鬼怪做伴,常有山魈出沒于鬼城之外,專門捕捉那些極具貪婪之人。
然傳言只能是傳言,并非眼見為實的東西,越是傳得厲害,越就有人相信。
此地風景秀麗,房屋建于溪水之上,溪水直接從房屋旁垂下,山林之中山花欲燃,鳥語泉鳴,令人心醉。
“這地方不錯吧!”
此地也是她想了許久的隱居之地。
日后若是不想待在云清宮,在這地方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時不時找蘇老頭蹭一頓。
真是個好想法。
“挺好的,你喜歡這里?”
君如影見她眼神同看云清宮大有不同。
便也理解她,她是喜歡這樣的生活。
“很喜歡,如果和你一起,我會更喜歡。”央錯甜甜的笑著,君如影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眉梢眼角皆是溫柔,動作極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些話也就她能這么肆無忌憚的說出口。
那日燈會上她也是這番語氣,撞著人了不道歉,反倒說看上他了。
結果打聽是哪家小姐,卻是早已婚配的靖王府郡主。
君如影嘆了一口氣,不過總算是找到了她。
也不白費這么多年的心思。
“蘇老頭那家伙肯定還在睡大覺,有人替他擋著就是好。”
前面有十殿閻羅王,他只需處理最為嚴重的事務即可。
君如影:“我也可以替你擋那些繁瑣的政事。”
“我就知道心肝兒對我最好了!”
沒發現,心肝兒居然這么會!
自嘆不如,日后還得多加學習。
二人膩膩歪歪了一路,并未發現身后的異象,腳步后有一縷白煙一直跟著。
“央錯神君別來無恙。”
央錯嚇得整個人都快掉在君如影的身上了,緊緊的抱著他脖子,四處看看,沒人啊。
“誰啊!”
作為神仙也害怕,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君如影緊抱著她,生怕她掉地上,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別怕,有我在。”
那一縷白煙緩緩化作人形,梳著特髻,髻上金孔雀珠釵,中間配有珠管。垂花耳墜,面部豐腴,額中央飾有金色額黃抹額,與娥眉,紅唇相得益彰。
看清楚來者是誰之時,央錯也不怕。
“后土娘娘,你怎么在這兒?”
后土娘娘走至跟前,“央錯,聽說你近日成婚了,就是旁邊這位翩翩公子?”
央錯點頭,正是這位美人夫君。
瞧這模樣,看著溫潤儒雅的,整個人看上去給人的覺得很溫柔,怕是在神界里百里挑一的儒雅美男子了。
“見過后土娘娘。”君如影行一禮。
“不用行這些虛禮,央錯與你也算有緣。”
君如影深知她這一句話的意思,“娘娘說得極是。”
“你們大婚之日未能去,這是我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一個長盒子展露在面前,里面裝得可都是百年難得的好藥材,補身體用的。
“多謝。”
央錯一個眼神,君如影會意,把東西收好。
“我們還要去找蘇老頭,再會。”央錯拉著他的手準備離開。
后土娘娘提點,“此次十八層地獄逃出的怨靈異常兇險,酆都城派出去的幽鬼侍衛,折了大半,你們一路上定要多加小心。”
“知曉,多謝提醒。”
“還是年輕好啊!”
這小兩口,膩膩歪歪了一路,她也跟著看了一路。
不得不說這是給自己找虐。
日后整個三界之中怕都是他們二人的佳話流傳,定會被世人所羨慕。
…
在東方鬼帝神荼的帶領下,來到了蘇木的宮殿,這老家伙一個人住在這么偏遠的地方,離閻羅殿甚遠,一看就是為了好躲一躲。
神荼:“二位神君,就是這兒了,屬下先告辭。”
“多謝。”
央錯直接踹門而入,寢殿內的那位絲毫不受影響,拉了拉被褥將腦袋蓋上,背過身繼續呼呼大睡。
“老頭!睡得像豬一樣,該起了。”
床榻上那人沒有反應。
可能打雷都不能讓他醒……
“喂!蘇老頭兒!”
連續叫了好幾次都叫不醒他人,“看來是太過于溫柔對待。”
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念訣,手指上面冒出一絲藍色的雷電。
“是你逼我用這招的。”
君如影站在一旁靜靜的觀看,沒想到這冥尊竟如此睡得,要是他也像這樣睡著不起,會不會也被央錯這樣對待。
一道天雷劈下去,蘇木整個人直接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頭發豎了起來,還在冒青煙。
“央錯?你怎么來了?”蘇木還有點懵,被劈得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這位白衣公子是哪位?怎么從來沒見過?”
“我怎么感覺我眼前都已經浮現出奈何橋了?我是快死了?”
“不對啊!我是這片兒的老大,怎么可能會死?我可是有金光護體的,不會這么容易喪命。”
“是哪個小兔崽子居然敢偷襲老子,看我逮著了不弄死他。”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沒有一點貼切實際,這是劈傻了?
“蘇老頭兒,你再睡一會兒就能去西方極樂世界了。”
“!真是你啊!你來這里干什么?”蘇木驚得從床榻上跳了起來,引人注目的是那邊的白衣公子,“這小白臉是誰?你新歡?”
君如影略微后退了幾步,央錯眼疾手快的過去,擋在君如影的面前。
他最看不慣那些不愛干凈的。
“屁的新歡,這是老娘的夫君。”央錯上下打量著他,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是睡傻了吧!蘇老頭,你祖宗我今日來找你不是可不是來陪你絆嘴的。”
“誒,我的老祖宗,姑奶奶。所以您老大駕光臨來這里的目的是干什么?”
真是服了這活祖宗了。
一日沒個消停,旁邊這位也不管管。
袖手旁邊,真的好嗎?
“特意來幫你這老東西,你可有解決好?”
“姑奶奶,我不老。”蘇木生無可戀,這已經是糾正她不知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