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官東又安排了幾回蘇菲到父母家作客,然而平安依舊態度抵觸冷淡,抗拒與蘇菲碰面。
爺爺奶奶連番勸說,絲毫說服不了這個倔強的小孫女。到最后,平安甚至跟爸爸賭氣,要是周末帶蘇菲回家,她就干脆留校不回來了。
誰都拿這小女生沒辦法,蘇菲也無可奈何。
半夜,馬非語到廚房倒水喝,經過客廳,見燈還亮著,蘇菲正一個人坐在茶幾旁獨酌紅酒。
“還沒睡吶?”
蘇菲雙頰微微酡紅,聽見問話,輕輕笑了笑:“喝點紅酒,有助睡眠?!闭f時揚了揚手中的酒杯,向馬非語發出邀請,“有沒有興致喝一杯?”
“好啊,正覺得口渴。”馬非語欣然應允,過去茶幾旁一屁股坐地上,手里倒著酒,眼睛卻在瞟蘇菲。
“姐,怎么最近看你從官先生家回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問題?”
蘇菲笑著搖了搖頭。她漫不經心地輕晃手中的酒杯,怔怔地看著杯里的紅色液體,少頃,悠悠開口:“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我在想,兩個人即便相愛,但也不見得非得要結婚,對吧?其實談一輩子戀愛也挺好的。結婚,嚴格說來不過是兩個人簽一紙合約,走一場形式罷了。不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姐,你怎么會忽然這樣想?你不都答應官先生的求婚了嗎?再說,兩個人談戀愛,那叫男女朋友,結了婚才叫家人。你不是一直都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嗎?”
蘇菲單手支頤,長長地吁一口氣:“是,我是想有一個家,可是我也不希望因此去破壞別人的家?!?
“姐,你說什么呢?”
馬非語跟在蘇菲身邊這么多年,幾乎沒見過她這般委頓泄氣的模樣。
“是不是因為官先生女兒?她是不是還不肯接受你?”
蘇菲抿一口紅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她連見都不愿意見我,從何談接受?我其實完全能明白,對一個孩子來說,要她接受父母再婚,肯定很為難。有時候想到平安,我就會想起當年自己的經歷。正因為如此,我更覺得不該去強迫她接受我,而且,我也不想讓她爸爸為難?!?
“別呀,姐,你怎么會這么想?”馬非語努力開導,“官先生他女兒還只是不了解你,如果她了解你,我相信她肯定會喜歡你的!本來嘛這種事情就急不來,等你和官先生結了婚,再花時間跟他女兒慢慢磨合不就好了嗎?”
“萬一結了婚,他女兒還是不接受我呢?”
馬非語一時被問住,但還是極力安慰:“不會的,你那么好……”
蘇菲拍拍她肩膀,強笑道:“好了,你也別為我的事煩心了。太晚了,喝完這杯,我們都早點休息吧。”說完,微一仰脖,把杯里余下的紅酒喝完,向馬非語道了聲“晚安”便獨自回房。
望著蘇菲黯然的身影,馬非語琢磨著她是時候要幫忙想想辦法了。
這天包龐博從上海出差回來,走出機場大堂,居然看見馬非語擠在接機人群中,一看見他便眉開眼笑,歡歡喜喜迎上來。
“你可算回來了!”她說。
他疑惑看著她:“你該不會在等我吧?”
難怪這兩日馬非語不斷發短信追問他何時回南寧。
她滿臉堆笑:“可不,就是專程來接你機的!來來來,我幫你拿?!闭f著當真殷勤地想要去幫他拉行李箱。
他連忙一手擋?。骸安徊徊?,我自己來就行了?!?
“那,那你要不要喝水?我包里有……”
“不用了。”他滿臉狐疑地打量她,問,“馬非語,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幫忙?”
“你說你,學霸就是聰明!”她笑嘻嘻看著他,“怎么樣,坐了兩三個小時飛機,餓不餓?走,請你吃米粉去!”
四十分鐘后,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家馬非語常光顧的米粉店里,兩杯啤酒,兩碗米粉。
“這不大好吧?”他說。
“你也覺得官大小姐這樣對我們家蘇菲姐不大好吧。”
“不是,我意思是,這畢竟是老板家跟蘇菲姐的私事,我們插手不大好吧?”
“蘇菲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看你家老板對你也一向挺好的,現在他有煩心事,你難道不想替他解憂?你難道忍心看他們兩個人因為官大小姐阻攔而結不成婚?何況我又沒讓你干什么,我不過是想讓你幫著一塊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讓那小孩跟蘇菲姐多接觸。只要能創造機會讓她們相處,我相信那小孩定會慢慢喜歡上姐的!”
包龐博默默聽著,臉上閃過猶疑的神色。
“你別不說話呀!”馬非語有些急了,“我要是認識官大小姐,就不用找你了。你是官先生的特助,對他們家肯定很熟悉。我就想了解多一些官大小姐的信息,譬如她的個性、喜好等等。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包龐博一邊思考,一邊用食指輕輕敲打桌子。
“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
“對呀,蘇菲姐為了那小孩愁成那樣,我能袖手旁觀嗎?”
“你倒是夠仗義。”
“怎么樣,幫不幫我?”說著她舉起自己的啤酒杯,向他示意,等待著他的回應。
他看著她,半晌,深吁一口氣,拿起了自己的杯子,跟她碰了碰杯。
“先聲明,我不是幫你,我只是想幫老板?!彼f。
又一日清晨。蘇菲拿了把剪刀,趴在陽臺上,專心細致地給她的盆栽修剪枝杈。
馬非語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身后。
“姐,我看你挺寶貝這盆東西的,天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它澆水。”
“你知道這盆子里頭種的是什么嗎?”
“什么?”
“柿子樹?!碧K菲扭頭朝她粲然一笑,“是不是很特別?”
馬非語眨巴著眼,實在看不出這盆既不開花又不結果的植物哪里特別,但嘴上依舊捧場敷衍兩句:“是呀,是挺特別哈……那個,姐,我想跟你說個正事。”
“正事?什么正事?”
“你聽沒聽說過廣西第九中學?”
“廣西第九中學?”蘇菲想了一下,搖頭說,“不了解。我中學就去了香港,對這里的學校都不太熟悉。這家中學怎么了?”
“他們學校有個話劇社,原先外聘的話劇社老師生孩子去了,學校一時半會找不到人頂替那老師。昨天我以你助手的身份主動聯系學校,向他們推薦了你,他們一聽有你這位影后愿意免費到他們學校義教,簡直大喜過望,忙不迭就一口答應了!”
“你——”蘇菲放下手中的剪刀,回頭一臉詫異盯著馬非語看,“你怎么沒事前跟我商量就替我安排事情呢?”
“姐,你先別生氣。”
“不是,你至少先征求一下我意見啊。你是嫌在這閑得慌沒事干是嗎,還編排上我了——”
“這是官大小姐念的學校?!?
蘇菲原還想再發兩句牢騷,一聽這話立馬就打住了。
“你說平安的學校?”
“對呀,姐,你什么時候見我做事這么沒分寸?我都是有原因的呀。我打聽過了,這是官平安上的學校,而且她也是話劇社成員,聽說她很喜歡演話劇。這可是你跟她相處了解的好時機呀!”她向蘇菲挑了挑眉,”你現在明白我為什么要幫你安排進這學校當話劇社老師了吧?”
蘇菲沉吟了一會,眉頭又鎖到一塊:“可這樣不太好吧,平安要是知道我特意跑去話劇社當她老師,估計會覺得我另有目的,說不定會更討厭我?!?
“你看你,我就是怕你會多想,所以才沒敢和你商量。再說,日后要是誰問起,這全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自作主張,我看誰敢說你?!?
蘇菲搖頭:“太突然了,還是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沒法考慮了,我都已經跟學校那邊說好了,下星期就去上課?!?
“下星期?這么快!”
馬非語伸手接過蘇菲手上的剪刀,拍拍她肩膀說:“姐,別再折騰你這盆‘四’子還是‘五’子樹了,還是抓緊時間,快準備教案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