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笑了。”夏冬似是躊躇，又吞吐地說，之后，再聽不到有人出聲。

空氣似凝固一般，只余各自高低不齊淺淺的呼吸。稍傾，三公主神色斂起不少，擱下書，卻仍沒有開口。

胃微微發痛，三公主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無法在與夏冬對視。

夏冬快步迎上前，聲音卻弱弱的，像絆在喉嚨里一樣。“公主如何面色這般差？可是難受？”待走到跟前，將三公主端詳，擔憂地問。

心緒亂糟糟的，正不知該怎么回答，帝王卻看向桌席，微笑道：“她是餓了。”

“父皇。”

帝王說：“你幼時溺水，醒來卻是讓朕待承越好點。本以為如今死里逃生，是又要為承越說什么話，沒成想不是。”

只聽他的聲音傳來，語氣平和。

兩人在堂上分席坐下，帝王今晚興致似是不錯，一沾席就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

三公主坐在下首，時而接上兩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帝王在不停地說。

服侍的人一直沒有出聲，聽著他們說話。

徐諳達面上無一絲波動，目光卻似向夏冬這邊徘徊。有時，視線像要對上，卻有瞬間各自轉開。

夜色漸深，風從堂外吹來，遍體生涼。

終于，帝王抬眼看看外面，稍傾，對三公主說：“時辰不早，還須早朝，朕先返了。蘇將軍顧大公子明日便會同眾臣商討羌陽……”

“顧愆他回來了？”她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驚訝地問。

“是。”帝王看向三公主，挑挑眉毛，表情意味深長：“確是回來了。還可領賞，也無須你操心。”

三公主一訕，默然不語。

后宮中人多眼雜，中毒這次又備受關注，無論大殿下愿意與否，應是在父皇心中擔了下毒的名頭。現下，我保持受害者絕對是上上之選。母妃，承越，這是你們欠我的。我本就沒那么大度懂事！

她笑起來，目光微露些狠，眼睛不自覺地向夏冬瞥去，卻恰恰與她四目相對。

夏冬微微一愣，看了看三公主，又飛快移開。心里總有百般疑問，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望向三公主，觸到她眼角的笑，只覺得晃眼。

“父皇當盡早返回宮處理朝政。”三公主若無其事地岔開話，叮囑道。

“那是自然。”說著，他轉身，踏著乘椅登上車去，待坐穩，又向三公主道：“下次不可這般糊涂。”

三公主看著他，略頷首：“父皇放心。”隨行的徐諳達看夏冬一眼，轉頭命侍從出發，御人揚鞭向，駟馬拉著車朝前奔去。

春和宮又回復寧靜。望著車馬在夜幕中漸漸消失，腦子里仍舊想著帝王剛才的話，好一會，三公主將目光收回，望向夏冬。

她也看著她。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尺，卻誰也沒有挪動一下。不久前，三公主滿心的破壞感被帝王突如其來的一個消息攪得煙消云散，那些厭恨自棄現在還清晰地留在心中。可自己現在，再怎么看著周遭，卻絲毫也作不起來。

“回去吧。”三公主輕輕地說。

夏冬遵旨，沒有說話，轉身朝門外走去。

前庭空曠，侍女舉著燭火，三公主和侍女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映在地上，長長的，卻沒有分毫重疊。

兩人又回到內堂上，三公主在上首坐下，侍女走過來，問她要不要再用些吃食。

三公主想想，搖搖頭。侍女領著其他幾位侍女上來，將器具收拾下去。堂上下空蕩蕩的，身側只余一婢子。

“你先去備下湯沐。”三公主對她說。“諾。”婢子道，轉身去堂后。

四周再無別人，燭火噼啪地響，光耀融融。三公主靜靜地看著手，長睫在她臉上暈著兩片薄薄的影子，神情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