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許久，他開口道：

“甄局，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李澤福并不是林琛販毒的上線，他們的關系并不單純。我們從林琛落網到現在，沿著線索查到的一切都太過單薄，或許是林琛幕后的人有意為之。”

聽完張毅的話，甄志剛低下頭，鋼筆的筆尖在桌上的白紙上點了又點。過了許久，他抬起頭眉眼中似乎有些疲憊。

“哎，這似乎也有些道理，這兩天我一直在連軸轉，現在突然覺得身心俱疲，我們明天再談吧。”

張毅只好點了點頭，便欲離開，卻聽甄志剛叫他道：

“小張！”

“怎么了，甄局。”

“咱們現在是共同度過難關，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大家一起多交流交流。”

張毅點了點頭，他看著甄志剛的眼睛，他總覺得，再說剛才那句話的時候，甄局的眼中出現了某些不可捉摸的東西。

或許，他有和自己一樣的想法，只是苦于沒有證據？

張毅突然想告訴甄局“星月酒吧”的事情，還有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但心中卻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要這么做，便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張毅走出警局大門，本想回家，卻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去星月酒吧。”他說。

司機輕踩油門，帶著張毅向他疑問的地方慢慢靠近。

......

六點十分的時候，張毅來到了酒吧門前，這個地方離張毅的家不算太遠，也在繁華的商業區，只是因為自己不常喝酒，竟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件酒吧。

張毅走過燈光交映的人群，來到前臺。他看到那些人杯中鮮艷的液體，流淌著欲望和沖動。

“你好，我找馬燕。”

“你找誰？”服務員露出驚奇的表情，確認道。

“馬燕。”張毅又重復了一遍。

眼前的服務員點了點頭，對張毅說：

“跟我來吧。”

他們穿過人群，走到包房區，服務員帶著張毅向內一拐，幾經曲折之后，來到了最里面的一間包廂。入內請示之后，他立在門口，示意張毅自己走進去。

張毅推開黑色的房門，看見那天的黑衣女人獨自坐著——現在應該叫她“馬燕”！看見張毅進來，她看向門口。

“你來了。”她問候道。

“嗯。”

“我以為，警察不會在晚上來酒吧。”

張毅回答道：“只是時間安排。”

“怎么？”馬燕笑道，“不問我有什么事找你嗎？”

“你會告訴我的。”

聽了這話，馬燕點了點頭，她走到張毅面前，輕輕地看著他，說道：

“是啊，我已經沒得選了，至少現在我還覺得，你和他們，不是一樣的人。”

張毅的疑惑突然從心里不可抑制的涌上來，他看著對面的女人，想起那些便杯中流淌的酒，蘊藏著謎團一般。

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說道：

“不要急，跟我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請你幫忙。”

張毅走進昏暗的房間，就像走進另一個深淵一樣。

22:32，張毅走出星月酒吧。

半年前，調查出林琛所有“天澤集團”有限公司涉嫌非法轉運境外貨物，以及大額洗錢。

兩月前，經線人“紅毛”舉報，證實林琛勾結當地黑社會，從廣州走私貨物來販賣。

半月前，警方突擊行動，清剿了郊區的幾個黑社會的倉房，查獲不明來源貨物數百箱。

五日前，針對林琛的“獵狐”行動開啟，當晚，林琛落網。

三日前，從林琛名下的廠房中查獲大宗可卡因，同時在公司的財務往來中，發現其與廣州商人“李澤福”來往甚密。

昨天，神秘女子出現在警局門前，張毅收到前往“星月酒吧”的信息。

當晚，審訊中的林琛對走私供認，不諱，但矢口否認販毒，提到李澤福時，他竟然突然暈倒。自此，林琛失去意識，案件陷入停滯。

今天中午，自稱是紅毛舅舅的陌生男性出現在警局，將紅毛保釋出警局。自此，紅毛脫離警方掌控。

晚上18:25，張毅來到星月酒吧。

一切就是這樣，從林琛露出馬腳到當下，一切的經過就是這樣。

張毅搭上了回家的末班公交，他看著車窗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臉，重疊著車外街景稀疏的燈影，腦中回想著“林琛案”的種種過往。

他還清楚地記得剛才兩個小時的談話。那個叫做“馬燕”的女人，從這一刻開始，“林琛案”似乎進入了更深的深淵，張毅的思緒回到兩個小時之前。

......

兩小時之前，星月酒吧。

張毅看著對面的女人斟滿一杯酒，將那猩紅色的液體推到自己面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將酒杯推到一邊。

女人淡淡地笑了笑，手指輕輕托起酒杯，紅唇在杯邊摩挲著，吮吸著緩緩流淌的液體。

“你找我來有什么事嗎？”張毅問道。

女人的手停住，眼眸微低，似是思考著些什么，過了兩秒，她開口道：

“張警官，有一件事讓我十分困擾，不，應該是十分無助。我不敢向任何人傾訴，至少是我眼前的那些人，我都不敢相信他們。直到你現在坐在這里，我仍然不能確定，你是不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馬燕的話讓張毅心生疑惑，他回答：

“既然你現在見到了我，至少這兩個小時，你可以信任我。”

馬燕兀自坐著，飲完了整杯紅酒，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悠悠地說道：

“你可知，我只是這星月酒吧的所有者，而這酒吧是我的愛人出錢幫我建起來的？因為種種原因，我們不能時常見面，也不能相互承認關系，但他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一直保護著我。”

馬燕的話讓張毅覺得像是在看電視劇，他不禁開始思索。自從走進星月酒吧，詭異的氣氛就縈繞在張毅的腦海里。

“那個人或許有什么難言之隱吧。”張毅回答道。

“難言之隱，是么？”

馬燕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暗淡的燈光透過杯壁在她眼中映出猩紅的顏色，閃爍著，跳動著。

“是啊，最近我才突然間知道他一直隱瞞著一個重大的秘密，可是他卻很難和我再相見了，”說完這話，馬燕轉過頭來看著張毅，靜靜地，一言不發。

“他發生了什么變故嗎？”張毅問道。

馬燕戚戚地笑了笑，抬頭看張毅道：

“他身不由己......其實從前也是這樣的，只是形式不同罷了。”

張毅看著她的眼睛，心中涌起團團疑云。

說罷，馬燕站起身來。她走到張毅身前問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

張毅被這突然的疑問難住了，馬燕為何會問他這種問題。星月酒吧是二環內城的商鋪，能在這里投資的人必然家財不菲，可為何要隱蔽消息？張毅百思不得其解。

但在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一直提醒著他。

“他就是林琛，你們剛剛抓住的那個犯人。”馬燕緩緩說道。

林琛！？

一枚煙霧彈仿佛在張毅的心中炸開，他從未想過，眼前的女人竟然會和林琛扯上關系。從她剛才的表述來看，林琛似乎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心緒萬般不寧，張毅卻還是穩住性子，慢慢問道：

“介意詳細和我講講你和他之間的事嗎？”

馬燕搖了搖頭，說道：

“不行，至少現在不可以。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幫我，或許我們建立信任之后，我會愿意告訴你更多的事情。”

張毅點了點頭，問道：

“好吧，你要我幫什么忙？”

馬燕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說實話，我不知道現在該相信誰，似乎周圍都是恐怖的深淵，似乎他們都要算計我，似乎我踏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

說罷，她看著張毅的眼睛，說道：

“其實......他也一樣，很不容易。”

“他”當然指的是林琛。

張毅看著馬燕，說道：

“你說吧，我也在查案。”

“查案是么？”馬燕微微低眼，又抬起頭來說道，“其實我要你做的很簡單。”

她一字一頓，說出了那個要求。

“只需要，只需要你見他一次......我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但你若是見得到他，你只需要告訴他，我可以幫他做完那件事。”

那件事。

張毅默了兩秒，但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馬燕和林琛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光是這一點就讓張毅覺得十分不安。但他心里清楚的是，要讓整個案件真相大白，他必須接著走下去。

“好吧。”張毅說道。

“是么？”馬燕露出一個一個迷人的笑容，她輕撫著張毅的手背，接著說道：

“那就拜托你了，張警官。”

......

震動聲將張毅從思緒中拉回，他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好友邀請，備注只有簡單的一行字。

“我是陳露。”

張毅點下了“同意”，打開聊天窗口，想打個招呼，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這時，一個紅包從對面發了過來，署名是“那天的飯錢”。

張毅收了紅包，實際上，他并沒有想要陳露和他分攤那天吃飯的經費。至少，是自己失約在先，請客也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