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寫寫,你們也隨便看看?
還是一篇第一人稱文,這次是我自己的第一人稱文。
…
晚九點,仲夏寂冷的雨稀稀瀝瀝的打在瀝青路上,街道兩旁的路燈暗淡的照著零星的行人。
我披著不合時宜的長袖外套,淋著雨,慢慢地走在這一段長長的路上。
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聲音清冽又柔和,尾聲上揚,帶著一份少年獨有的熱烈。
我頓了頓,擦了把臉上的雨水,轉過身看去。
馬路上的車突然打了下閃光燈,恰好照出那個人修長的身形。
他撐著一把白底畫滿了桃花的油紙傘,著明藍皓白相間的衣裳,外披玄青色勾金大氅,腰系五色帶,上面掛滿了各色飾物,就這樣直直走到我跟前,將傘打在我頭頂上。
我微仰著頭去看他雪白的臉,看他唇邊的兩個小酒窩,還有一雙攢著笑的桃花眼。
雨聲和雷聲越來越大,驚醒了一個歷時數年的夢。
他彎著眼睛看我,單薄的眉眼剎時鮮活起來。用指腹擦了擦我眼底的水跡,問我:“怎么搞的這般狼狽?”
“我……你……”
葉辭將食指貼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面容漂亮的近乎妖異:“想問我是怎么來的、以及我來干什么的對吧?我也是突然穿過世界屏障才來的,等這場雨停就得離開。現在,你想說什么都可以對我說,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著你做,我們有一場雨的時間。”
我怔了怔,重復道:“一場雨的時間?”
他掐了個訣拍散我身上浸透衣服的水,“嗯”了一聲應我。
“我、我想想要說什么。”
“好啊,你想著”他的胳膊輕輕搭在我肩上,懶洋洋說:“咱倆誰跟誰啊,你想到什么就說,不用怕出洋相,大不了也就是讓咱樂呵樂呵。”
我試探開口:“……我想說、我將來想要買一套房子,我住在里面,誰都不能把我趕走。怎么樣?”
“這個愿望挺好。”他說:“要不咱倆現在去找個小時工做做,先為你的買房大業攢個零頭?”
我被他逗笑,道:“你還知道什么是小時工?”
“我來時捕捉到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秩序’,所以最基本的常識還是有些的。”他解釋。
“還是算了,咱們現在應該先找個旅館住下休息。”
他拖長腔調“哦”了一聲,舉著傘,跟我一起沿著街道向前走。
我輕聲說:“不瞞你說,我現在在離家出走,出來的匆忙,衣服都是瞎穿的,也沒來得及找傘,只帶了身份證和銀行卡。”
他:“這么著急?”
我面不改色:“對,特別著急。家里有洪水猛獸。”
他:“……”
“你穿這么厚的衣服,不會熱嗎?”我攥著他的大氅問。
“不熱,我是修行者,哪會那么脆弱。”葉辭說:“我的那個世界現在是春天,到處都開滿了桃花,就像——”
他指了指油紙傘上的繁花:“就像這個上面的一樣。我在那里,穿這身衣服正正合適。”
我一邊應聲一邊拉著他跨過一小片水洼。
天氣預報說,這場雨下到明天下午就會停。
今天晚上到明天下午,很長又很短的一段時間。
雨噼里啪啦的打到油紙傘上面,傘下,我冰冷的身體開始漸漸回溫,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松下來。
我跟他閑談:“三年前,也就是還沒鬧疫情的時候,我和父母一起去杭州旅游過,當時特別想在那里買一把油紙傘——如果你聽過許仙贈白素貞傘的故事的話,你也一定會想買一把那里的傘的。”
“那你最后買了嗎?”
“沒有,我父母在,我沒敢買。雖然買了他們應該也不會把我怎么樣,但是我總是有太多不敢。”
葉辭將傘遞給我,道:“那在雨停之前,這把傘送給你。”
“雨停之后呢?”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留不在這個世界上。”他說完又加上一句:“不過等我回去了,可以給你做一把更漂亮的傘,就叫‘篁小澤的高檔定制款限量版無以倫比至尊傘’,怎么樣?”
我:“……”
我:“廣大讀者看著呢,正常點。”
葉辭“嗤”一聲:“還廣大讀者呢,你早沒幾個讀者了,還端著做什么?半推半就一下好啦,反正名字是我取的,做傘的也是我,丟臉的絕對不是你。”
“也是”我眉開眼笑:“那就叫‘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億表人才的篁小澤的高檔定制款限量版無以倫比至尊傘’了!”
“……”
葉辭沉默了。
我捅了捅他,不放心問:“你記住了嗎?重復一遍!”
他扶額:“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億表人才的篁小澤的高檔定制款限量版無以倫比至尊傘。”
我笑起來,踮著腳摟住他的肩膀,滿意:“我崽真乖!”
油紙傘隨著我囂張的動作左搖右晃。
他:“你給老子好好撐傘!”
我又將傘塞回他手上:“撐傘好累,麻煩葉公子幫我撐一下我的傘!”
我們兩個互相罵罵咧咧的走到十字路口下。
明亮的霓虹燈一照,我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周圍幾個等紅綠燈的人都在往我這里看。
不合適宜的古裝、美男子、油紙傘……和不合時宜的我。
我緩緩僵住,扒拉著傘擋住自己的腦袋。
被淋了一臉雨的葉辭磨著牙笑:“你最好有事。”
“你能換個衣服嗎?或者施個障眼法,他們都在看我們誒……”
“看就看了,能怎樣?”
我埋在傘下,理直氣壯說:“也沒什么,就是我得了一種叫社恐的病,這個病平時沒什么,但只要看我的人一多就會社會性死亡,你知道什么是社會性死亡吧?就是被自己的羞恥心折磨得求死不得的感覺。”
“你繼續編。”
我猶豫了一下:“確定還要編嗎?我是沒問題的,畢竟身為一個已經在網站上編了四十多萬字的人,我完全可以編出一套能自圓其說自成體系自己運轉的世界,但是你只聽今天一晚上并明天一白天,恐怕聽不完啊……”
他舉手投降,掏出一張隱身符來要往自己身上貼。
我揪住他的長袖:“能不能這樣,你把這個隱身符貼我身上,這樣別人看不見我了就完事了。”
葉辭:“直接貼我身上不更好嗎?正好我是這個世界上的異數。”
我:“可是我想讓別人多看一看你。”
你這樣好,應該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喜歡。
而不是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
他怔了怔。
馬路對面的燈變綠了,我于是拉著他走上斑馬線。
十字路口的光亮極盛,四面八方的燈火和車燈將這一片照的如同白晝。
我突然說:“你低頭”
葉辭:“?”
我道:“看!我有六個影子!”我蹦噠了一下,地上的六個影子跟著我一起蹦噠。
煽情的氛圍驟然破碎。
“……你好幼稚哦。”葉辭邊說邊踩了一腳我的影子。
我冷笑一聲,狠狠踩回去。
濺起的水花全印到了他皓白的衣角上。
我頓了頓,心虛的收回腳:“不準鬧了!過馬路的時候要認真,‘走路不規范,親人淚兩行’知道嗎?”
他冷笑。
我裝作沒聽見,拉著他走到人行道上,繼續說:“高二的暑假,我身體不太好,有一天看完病回家的路上,天擦著黑,也是在這樣一個十字路口,我伸了伸手臂,看見地面上自己八條手臂的影子,忽然就覺得很有意思,覺得為了能夠蹦蹦跳跳的活著,多吃些藥也是值得的……”
他邊聽著我說話,邊單手掐了個訣,將衣服上的污漬抹去,又在路人和監控都不注意的死角里將隱身符貼到我背上。
我驀然止聲,一動沒敢動,屏著呼吸緊張道:“這、這就好了?就隱身了?可我怎么什么感覺也沒有?就跟以前一樣啊。”
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道:“那親親你想體驗什么感覺呢?爆體而亡還是痛不欲生?”
他掏出一把符來,抖得嘩嘩響,十分虛假的笑:“親親,我們這邊能滿足您的任何需求,請您放心大膽的下單哦~”
我:“……好好說話”
他:“哦”
我從監控死角里走來,拉著他繼續走。
我跟他說:“本來我今年高考完就要上大學了,報考的院校電話都打過來了,但是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決定退檔復讀。”
他安靜聽著,等我說完適時問:“為什么?”
“因為……”我止聲,壓低聲音興奮道:“你看!前方十點鐘方向有只狗!”
他:“所以?”
“你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一會兒!”我強行壓制住自己的興奮,深沉道:“我要去給流浪狗狗愛的關懷了!”
“你只是隱了形,聲音和氣味都還在……”
我沒理會他敗興的發言,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想要給狗狗一個愛的驚喜。
然后……最后……狗狗一直追著我“汪汪汪”,我被葉辭拎著多跑了半條街還能聽見背后傳來的聲響。
我心有余悸的道:“嗚嗚嗚……”
他把我放下來,隔著兜帽不輕不重拍了我腦袋一下,淡淡道:“正常點,別假哭。”
我不服:“哪里假呀?我覺得我哭的挺真的,不服來戰!”
正說著,他眼尾紅了,半抿著唇,淚水幾乎從眸中溢出來。一雙桃花眼泫然欲泣的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眼前美人垂淚的一幕把我震傻了,結結巴巴道:“阿辭,你,你別哭呀,你在那邊的世界過的不好嗎?你想要什么我馬上給你寫出來好不好?”
他哽咽:“篁小澤,你死的好慘啊……”
我:“……”
突然想起來了,這是個戲精。
我:“閉嘴!”
他一秒收住眼淚,拽的二萬八五似的,高冷歪嘴邪魅一笑道:“比哭,我就沒輸過。”
從晉江美強慘絲滑切換到起點龍傲天。
我沉默半響,問:“要不明天我送你去演一天戲?只要你好好干,一天208萬,我買房的錢不就到手了嗎?”
他還真思考了少頃:“也行?”
我又拉著他往前走:“行什么啊行,這年頭去工地搬磚都要工頭引薦,我這又沒資源,又沒背景,又沒人脈的,上哪兒給你接個208萬的戲去,明天……”
我看著他說:“我帶你去玩吧,看雨中的古蓮花池和千年佛寺,逛小吃街、喝奶茶、吃冰粉還有炸串火鍋臭豆腐……或者你還有其他想玩的東西嗎?”
“都可以。”葉辭彎著眼睛沖我笑。
我也忍不住開心起來。
又走了片刻,我示意阿辭將我身上的隱身符摘下來,拉著他推門進了一個大酒店。
這是我第一次自己訂酒店,第一次夜不歸宿。
但是我和前臺溝通的很好。
問價、看房間、刷卡一氣呵成。
最后,前臺將房卡給我,我帶著阿辭從電梯向上走去。
電梯里,我終于松了一口氣,跟阿辭說:“我們這里的人無法只身上天入地下海,但都可以借助工具達到。這個電梯就是能直接上去,還有飛機,可以在天上飛很遠的距離。”
他問我:“坐飛機是什么感覺?”
到了樓層,我拉著他從電梯里走出來,踩在鋪著長長的地毯的走廊里,輕聲回答他:“除了飛機降落的時候會有一點難受之外,就是坐在椅子上的感覺。我統共乘過四次飛機,前兩次乘完之后生了一點小病,后兩次乘完病了半年多,之后就再也不敢坐飛機了。”
“坐飛機對身體損傷很大?”
“也不是吧”我指著自己一臉誠懇道:“主要吧,是我虛。”
他:“……”
我:“不過飛機上服務的小姐姐確實好看又溫柔,給我送水送零食送飯,怕我冷還會給我蓋毯子耶!”
他:“所以現在怎么走?是左拐還是右拐來著?”
我從對小姐姐的幻想中回過神來,定睛看了看眼前的長廊。
長廊的左邊,是一溜房間。
長廊的右邊,還是一溜一模一樣的房間。
我掏出房卡來看了一眼上面的門牌號,又回憶了半天前臺剛帶我們看房時走的哪邊。
然后精準的回憶起來,我沒記住。
我問阿辭:“你覺得,應該怎么走?”
他自信爆棚:“走右邊!”
我果斷拍板:“好!咱們就走左邊了!”
“?”
葉辭神情空白一瞬,被我拉著往左邊走去。
他不忿:“你又不聽我說,還問我干嘛?”
“聽你說了呀”我一邊看房間號一邊敷衍他:“就是要選個跟你相反的嘛,這叫——以毒攻毒。”
葉小辭正要發作的當口,我一爪子摁住他,另一只手將房卡貼在門上,“滴”的一聲,門開了。
葉小辭蔫巴了。
我帶他進去,將所有的燈都開開,教會他用電器和空調之后,又去鼓搗電話。
我:“電話超級神奇的,往這里撥個號就能給非常遙遠的人聊天!你看——”
臺式電話毫無反應。
我胡亂按了半天鍵。
……還是毫無反應。
我:“啊?這個電話壞了?”
葉辭攤手:“你問我?”
我又去鼓搗電視:“這個電視更神奇!它是聲音圖像和文字的載體……誒?怎么開不開機?”
“……”
我將遙控器放回去,狀若無事道:“開不開算了,我鞋里都是水,去沖個腳,失陪了。”
……
調水溫的時候,我還能聽見葉小辭疏疏朗朗的笑聲。
不用看我就知道,他此刻必然是眉眼生花、燦若驕陽的神貌。
是我這兩年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出來的,最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