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激動,聲音重又高昂起來。
原來是謝九哥和謝廣乾兄弟倆人在大房動起手來,老太爺知道后,罰他們倆都去跪祠堂,沒有他的發(fā)話,都不許起來。
“那平家就是逆賊,偏四弟不知避嫌,幾番為他們家鬧事。三年前,他就為這事被老太爺禁足,現(xiàn)在,他竟然沖到兄長院里質(zhì)問,這是哪家的規(guī)矩?三太太是萬不會容許他這樣子目無尊長的,那就是薛姨娘教唆的。你們在沙洲與平家一處廝混了多年,這是在同情他們呢,慫恿九哥一次一次地忤逆。太太你說,我找薛姨娘,提點提點她,好叫她知道那些該做,哪些不該做,有錯嗎?可她倒好,仗著自己生了哥兒,不把人放在眼里,還同我動起手來.......”
薛姨娘是把一腔怒火都發(fā)到了薛姨娘身上,連帶著翻出之前的舊賬來。
三太太的臉色沒有變化,眸子卻是黯沉下來,她看向薛姨娘,還未開口。
“大奶奶這是被踩了尾巴了?大家都不是瞎子。要不是平家出了事,如今的謝大奶奶可是平氏,你就是借題發(fā)揮,抓住這件事跑來羞辱我,羞辱九哥。”
薛姨娘也是豁出去了,當即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
眾人一片寂靜。大太太二太太也是一臉詫異。這下好了,越說越臭了,什么事都扯了出來。這薛姨娘還真敢說,這下子,就是天王老子,也是熄不滅大奶奶的火了。
司昭眸子低垂,掩住眼中的詫異:九哥為了平家,同謝廣乾吵?
耳邊傳來三太太的聲音,卻是訓斥薛姨娘的:“同你說過多少次了?平家是逆賊,你怎么就不知道勸著點呢?哥兒還小,你這當娘的沒有點輕重嗎?”
司昭看著三太太的嘴張合,臉上是當家主母的威嚴,鄭重警告薛姨娘。
薛姨娘也意識到自己說了錯話,但這么多人看著,她得找回場子:“太太明鑒,妾知道輕重。可大奶奶一來就指責九哥沒有爹娘教養(yǎng),妾怎能不急?大房是長房長孫,可我們?nèi)康臓攤兙筒皇侵x家的主人了?任由人這樣埋汰的?三爺是沒了,可還有太太在,三房在......”
薛姨娘的話成功地讓三太太的臉緩和了幾分,她轉而對著大奶奶一通質(zhì)問,一定要叫她解釋什么是沒有爹娘教養(yǎng)?大奶奶急著辯駁,卻是越辯越黑,最后倆人各自轉身,氣哼哼地走人。
回去的路上,彩綾幸災樂禍地說,大奶奶和薛姨娘這一仗,沒有討著便宜,那就是最大的吃虧。
謝家當家大奶奶平日里對下人嚴苛,彩綾她們都怕她,這會子被三房的薛姨娘給懟了幾句夾心話,聽了很是舒坦,尤其是那句:少奶奶本該是平家的大小姐,彩綾嘰嘰咕咕地笑。
司昭心里膈應,可耳朵沒法聾了,只能生受著,直到兩人分開,才松一口氣。
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已經(jīng)起來,淡淡地問司昭可是大好了?
司昭恭敬地說就是受了一點涼,早好全了,只是怕過了病氣,爹爹讓她在家里又歇了一日,才敢進府里。
老太太就嗯了一聲,說你爹倒是個懂事的。
司昭開始鋪開畫紙畫。
一直畫到下晌,日影西斜,估摸著謝九哥此刻也應該從飼堂出來了。司昭手收工,爬到亭子里等著,這里視野開闊,九哥要是回來,能看得見。
她依在棗紅色鵝頸欄桿上,此處是園子的西北角,可以看見三房的院子外頭一片草木,郁郁蔥蔥的,遮住了一片光陰,有小丫頭提著提籃奔走。
她看了一會,抬頭往遠處望去,天邊紅彤彤的,太陽將落未落,遠處是青黑的城墻,再遠處是模糊的天際,那里是漠洲的方向,不知道娘和姐姐此時在做什么?還有小侄女,她才五歲,不知會不會哭鬧?沒有了娘的孩子,不知有沒有懂事些?胡思亂想,不知過多久,她發(fā)現(xiàn)路上有人走來,定睛一瞧,可不是謝九哥,他低著頭,前頭的小廝回轉來攙他,被他用力甩開,負氣向前走。
司昭飛快跑下去,九哥已經(jīng)走過頭了,就扯著嗓子叫了一聲。
九哥回頭見是她,臉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來,背也挺直了,他歡喜地,問她怎么來了?
司昭低聲說有事同他說。
九哥打發(fā)那小廝在底下守著,自己同司昭往那亭子里爬去。
司昭見他走路不大利索,跪了一天的祠堂,想來是跪腫了。剛問了一句,他連說不礙事,活動活動就好了。
倆人到了亭子里,九哥急著告訴司昭,說事情如她所說,對比了劉良文當日殿試的文章,施懷義承認確實大部分都出自他所寫的那篇初稿。
還有一件事,施懷義和劉良文一起住在房東家,會考前一晚,房東燒了一只雞給他們送考,大家吃了睡覺。后半夜,施懷義卻腹泄不止,房東娘子給弄了點草藥吃了,好不容易睡下,天亮的時候,卻發(fā)起了高燒,叫都叫不醒。等房東叫了大夫來,已經(jīng)錯過了進場的時間。
“應該是下了毒。”
九哥說會試是大事,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來床,就是爬也要爬去考的。可施懷義那日一早人事不省,等大夫來退了燒,已經(jīng)錯過了開場的時間了。什么厲害的腹瀉,會昏過去?
謝九哥說這事八九不離十了。那施懷義可是登州的解元,是劉良文最大的勁敵,除掉他,當然等于搬掉了一塊大石頭。他問過那個大夫,說施懷義這病具體什么原因,他也說不清楚,只能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
“可會試英才云集,攔下一個施懷義,又起不了多大作用,他攔不了其它人。”司昭不解。
九哥摸摸頭,說這也不稀奇,倆人天天一起,劉良文嫉妒對方的實力,也不一定。
“旁人的水平如何,他不清楚,可施懷義的才華,他最明白。”
九哥說可惜當時施懷義只是滿心氣恨和懊惱,哪里會想這么多?事后,即使懷疑,自然是什么事都無從查證了。
一甲進士三人,施懷義如果順利參考,說不得就他就成了一甲進士當中的一員。
本朝規(guī)矩,一甲進士,狀元榜眼探花,最后都是皇帝親自擇定,按照規(guī)矩,狀元必須是三人中文采最突出的,探花是最年輕俊秀的那個,剩下的就是榜眼。施懷義文章好,儒雅俊秀,說不得就入了皇帝的眼,誰被擠下來,還真不好說。
謝九哥憤憤地,說去找了施懷義,把懷疑的話告訴他,他愣怔了好一會,最后只說,他只想好好參加下一次的春闈。然后說他要復習了,顧自看起書來。他性子太軟弱了,難怪著了劉良文的道。”
“這和性子沒有關系。是防不勝防,誰能想到自己身邊的人會突然害你呢?”
司昭幽幽地。
九哥一愣,他看著司昭,點頭說是。
是啊,當初平家也沒有想到,好心收留的劉良文會反咬一口,且咬到見骨。
九哥說既然劉良文有問題,那就再往前查。他知道設計施懷義,知道了殿試的題目,那這里頭肯定有名堂,誰告訴了他殿試的題目?只要順著這條線去查,就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