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雙瑞,給銀子
- 錦畫昭昭
- 凡塵一琉璃
- 2410字
- 2025-06-20 10:30:26
挑了一會,還是嫌25文太貴。
司昭就大聲說:“大娘,我這畫比別家的畫得好,京里的那些夫人小姐可是喜歡呢。說送子娘娘送來的都是文曲星。前幾日,那會館的老爺們也買了文曲星的畫像,保佑高中狀元呢。您也買一張,您家小孫子以后考狀元......”
司昭賣力地吹噓,一直緊閉的西廂房的門開了,一個青年男子站在門口。
“會館誰買了你的畫?”
他瘦高的個子,發髻隨意束在頭頂,揉著眼睛,一幅臨近會試,日夜攻讀的疲憊樣子。
“是啊。那些會館的好幾個老爺都買了,說是討個好彩頭。”
司昭大聲回道,心想這個青年應該就是那個施懷義了。
一旁老婦人搭腔:“討個好彩頭,可惜我們家都是泥腿子,幾輩子也沒出過一個讀書人。”
“大娘,您指望你孫子啊,以后您孫子會讀書,給您考一個進士老爺回來,您呀就等著做那富貴老封君。”
司昭一邊口舌油滑地打趣,一邊瞥一眼施懷義:“您也買一張?定一舉高中,得個頭名狀元。”
施懷義笑,說他不信這個。
“施兄。”
門內一聲。
司昭眼睛一跳。
施懷義身后鉆出一個青年男子,一身灰白的青衿漿洗得挺括,儒巾端端正正束著濃密的發髻,他唇角帶著笑意,雙手攏在袖中,直直地走過來,瀏覽著地上的畫像。
司昭死死盯著彎腰挑畫的人,是他,縱使眉梢眼角添了些許風霜,可那副在噩夢中反復咀嚼的輪廓,怎會錯認?
一直尋找的人,終于出現在眼前,她竟覺得恍惚,先前那些準備的話語,一個字都想不起來,只是死死盯著他,生怕錯漏了。心口仿佛被攥緊、揉捏,帶著窒息的悶痛,她閉一閉眼,眼前竟模糊了片刻。
“這個20文一張,太貴了。”
耳邊,老婦人唧唧呱呱地同司昭講價,說買二張,便宜些,35文二張。
見司昭不吭聲,她就拉了拉專注挑畫的劉良文,輕聲說了二句。
劉良文就抬頭看過來,見小畫工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悅地皺皺眉,這些底下人看人都是喜歡這樣盯著人直勾勾地瞧,讓人很不舒服。
“多少錢?”
他揚了手中的畫。
司昭回神,穩穩聲:“20文。”
劉良文很快付了錢,回屋去了,門重新帶上。
這里那老婦人只肯付15文,說二張35文。
司昭收了錢,說下回還來,請她幫忙左右鄰居招攬一些生意,一張給她一文的跑腿費。
老婦人歡快地應了,叮囑她再多帶些畫像來,灶君,門神什么的,司昭一一應下。
司昭背著畫筒告辭離開,到了外頭巷子,方站住,伸手捂住臉,沿著墻角蹲下去,想哭一聲,只干嘔了二聲。
她抬頭,大睜著眼,望著巷子上頭的天空,白茫茫地,就像那日的天空,一夜雨后,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不知多久,蹲得腿麻了,方緩緩起身,邁步往外走,遠處隱隱有雷聲傳來,她加快了腳步……
烏云壓頂,天黑得像墨,一場大雨即至。
河邊空曠,前方有棵大樹,張開的樹冠像一把巨大的傘。
一輛運干草的牛車停在樹底下。
司昭蒙著頭快速跑到樹底下去,這天說變就變,今日出門還是艷陽天,從石鼓坊到銅鑼巷,一東一西,橫貫了大半個盛京城,現在就是去找馬車也是來不及了,這雨眼看就要落下來了。
又一輛馬車由遠及近,駛入,急停,跳下來一個青衣小廝和車夫。
那車夫把馬韁一扔,抱了一捆青油布,踩在腳踏上,去蓋車。
“轟隆隆!”
一聲悶雷,那雨嘩地落了下來,霎時,黃泥道上,濺起蓬蓬白塵,四下很快迷蒙起來,劈里啪啦,稀稀拉拉的槐樹葉擋不住肆虐的雨水,穿過枝椏,密密地落下。
司昭緊緊貼在樹干上,馬車上的人也縮回了車廂里。
雨霧中,有一個人影飛快地奔過來。
他一頭沖進來,頭發貼面,半濕的背上背著藤條箱。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往里邊又擠了擠。
“哎,小心。”
老漢忙出聲,那藤條箱子粗糙寬大,轉身的時候,碰到了牛車上堆著的干草,歪了下來。
“抱歉!”
中年書生就扭著身子,要把那藤條箱卸下,卻是被身后的馬車廂擋住。
他見這車身漆得通體紅亮,上頭的油布接住了雨水,沿著四周厚重的流蘇,把風雨都擋到了車下。雕花的車窗半掩,掛著錦緞制成的小窗簾,里面靜悄悄地,沒有聲音。書生就小心翼翼地轉著身子,生怕刮花了這車身。
一旁的老漢及時伸手幫他把笨拙的箱子給托住。
中年書生哈腰謝過,抱著拿下來的箱子貼樹站著,雨水一個勁地瀉下,樹下很快就沒有一處干燥的地方。
老漢就伸手指了板車下面:“這里。”
書生見那板車下面果然干燥,忙把那箱子拖到了那板車下面:“多謝!”
趕車老漢伸手遮了臉上的雨水,一邊大聲:“什么寶貝,比人還重要。”
“書!”
中年書生大聲回答,然后抱臂,縮了身子,抱怨:“這雨也太大了點,這路可怎么走。”
這回沒人理他。
雨更大了,從樹叢中落下來,砸在車棚頂,啪啪響。道上的水開始向樹下聚攏過來,板車底下已經開始蜿蜒。忙亂之中,那書生俯身抱起那箱子:“我的書。”
雨更大了,樹下已經和樹外沒有什么區別了,道旁的泥水也是匯聚成小溪,一股一股地往腳下淌,這里地勢低,所有的水都往這里走,趕牛老漢也爬上了自家的板車,頭上拿稻草一蓋就趴在了車上。
剩下那書生抱著箱子,站在那泥水里,弓著背,企圖擋住那落下的雨水,整個人已經濕得差不多了。
只那輛馬車,絲毫不受影響。雨水從蒙了厚油布的車頂滑落,順著厚厚的流蘇往下滴落,兩邊車壁尚干燥,真是外邊風雨交加,里面暖香依舊。
中間車內人撩了簾子從里面扔出果皮來,看到了車下捧著書箱的書生。
然后,小廝雙瑞叫那書生。
書生踩著水走過去。
“上來,箱子放這兒!”
小廝伸手指著那車欄板,趕車的車夫把腳縮進去,騰出一塊地兒。
書生就感激地把箱子遞上來,一邊笨拙地爬上車,又隔著簾子向里面的人致謝。
“您是讀書人,我們少爺也是。”
小廝蹲在車廂口,笑嘻嘻:“我們少爺說,書是最珍貴的,可是淋不得!”
“在下是豫州舉子元朗。多謝相助。敢問,兄臺是?”
書生元朗一聽,臉上就綻開了憨厚的笑容,熱切地望著車內。
車內這個少年郎也是讀書人,他瞬間就覺得找到了知音。
“不敢,江州周錦繡。”
車簾子拉開,周錦繡探出半個身子,臉上燦爛如花:“元郎兄,可是要進來躲一躲?”
元朗下意識地看看自己那浸透了污泥的雙腳,搖頭:“不了。”
車廂里隱隱是白色的地毯,隨著車簾子的掀開,隱隱有淡淡的香味飄散。
這般整潔精致的車廂,他這一身泥水,怎好就這般進去。
周錦繡就一笑,也不勉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