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笑笑一直圍著放糧的地兒看。
她發現李員外家沒有借糧的限制。
誰家借幾擔,寫好借據簽字畫押,一邊就放糧過秤走人。
好在,這些人家借的數量都不大,一般都是三五擔,否則的話,百里江也借不到的。
輪到百里江的時候,蘭管事叫暫停一下。
他要算一算一共借出去多少擔糧了。
百里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前面的人借夠了,他豈不是一擔都借不回去?
一家六口就得餓肚子。
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自家大兒十八,老四都有十三歲了,全是張口貨,一人半斤糧都不成問題。家里早就揭不開鍋了,靠著野菜充饑,他原計劃借兩擔的,看這場景,嗯,不行,得多借一擔才行啊。
“蘭管事?”百里江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拔著算盤的人:“我還能借到嗎?”
“嗯,你運氣不錯。”蘭管事看著算盤上的數:“差六擔就結束。”
六擔,全借了!
百海江緊張的脫口而出。
“哎,我說百里大哥,做人要厚道,你全借了我借什么?”排在他后面的人不干了:“你好歹讓兩三擔給我。”
他懷疑之前百里海找他咬耳朵有什么陰謀,這會兒全明白過來了。
“對不住了,張家兄弟,我家早揭不開鍋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四個小子都是吃長飯的,這六擔也抵不了幾個月。”百里江訕訕道:“真是對不住了。”
為了活命,不厚道就不厚道吧!
厚道也當不了飯吃。
后面的張老四叫著鬧著說不公平,說百里海插隊。
“嚷嚷什么呢?”蘭管事站了起來:“老夫可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誰鑒字畫押,我就找誰要糧。六擔全借給他!”
“多謝蘭管事。”百里江感激不盡!
他心里是明白的,為何蘭管事要向著他,是因為這個蘭管事和李莊頭有交情,李莊頭就是老二媳婦李氏的親爹,他們都知道百里家是李莊頭的親家呢。
千恩萬謝,借到六擔糧,到時候還八擔四斗,這息不可謂不重。
“蘭管事,您行行好,再借點糧給我們吧!”
“是啊,蘭管事,蘭大爺,員外家今年只放一百擔出來真是太少了!”
“我們來得早,排隊了也沒抵事啊,蘭管事,您權當做做好事吧!”
……
百里江后面的人全都沒借到糧,瞬間就將蘭管事圍了個水泄不通。
百里海暗暗砸舌,要不是聽了大丫的話,他也是借不到糧中的一員。
說起來,當是欠了張老四一個人情了,生生的擠掉了他那一份。
“走吧,挑回去。”百里江道:“我讓大柱二柱他們來幫忙了。”
百里笑笑看著四個堂哥,內心對百里家取名字大寫一個服:大柱二柱三柱四柱;大丫二丫三丫四丫,真是簡單粗暴又省事。
“挑不完的大丫在這兒看著點。”百里海道:“記住了,別讓人家抓了我們的谷子。”
“大丫傻是傻,不至于守糧都守不好。”百里江道:“你的擔心是多余的。”
百里笑笑又笑了,老爹真沒有大伯腦子好。
原來原主的傻是來自老爹的遺傳啊!
百里笑笑坐在谷堆邊,那邊蘭管事面前吵成一團。
“別吵了!”蘭管事的聲音很大:“早給你們說過了,李家今年只放一百擔,就是只放一百擔,你們自己運氣不好怪誰呢?”
“你們要借,去別家借去,李家的糧不借了!”蘭管事道:“都知道天干收成不好,李家這么多人也是要吃飯的,總不能為了那一點點息將李家大院上百號人的嘴巴縫起來吧。”
“蘭管事,咱就借一擔吧,我家真沒糧了,我娘年紀大吃不了野菜,都要餓出人命來了。”一個五旬開外的男子道:“蘭管事,看在這么多年我們佃李員外的田的交情上,幫幫我吧?”
“不是我不幫,你自己看看,在這兒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李家的佃戶,你說讓老夫幫,那我幫誰不幫誰都是逗人閑話。”搖了搖頭擺了擺手:“散了吧,都散了吧,不放了,早說了不放了。”
“蘭管事,您去求求李太太吧,我們再借一點,不多,我們一家借一擔就行了。”沒米下鍋太難了!
要求也不高。
“你們真是不死心!”蘭管事一聲嘆息:“行,我去求太太!”
“什么事呀?”一道女聲傳出來:“還需要蘭叔來求我了。”
“喲,太太,您怎么來了。”蘭管事連忙站了起來去迎接:“太太,是這樣的,他們這些人啊,就是不聽話……”
蘭管事一五一十將事情前因后果說了。
“太太,求求您開開恩吧,再借點糧給我們吧!”
“是啊,太太,我們總得將這條命吊著才行啊!”
“我們可以不吃,老人和孩子天天吃糠咽野菜堅持不了幾天啊!”
……
說著說著,有人哭起來了。
百里笑笑靜靜的看著,心里真不是滋味,她見證了窮是怎么寫的。
再看那個李太太,四十左右的年紀,一身綢緞裹著曼妙的身材,有錢人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李太太拿著手帕擦了擦櫻桃小嘴:“聽你們說得這么可憐,我李家若是不放糧就好像不厚道一般。”
沒人敢開腔,真這樣想一粒糧都借不到!
“我也想好了,咱實在沒糧可以拿錢去買。”李太太大手一揮:“蘭叔,放糧吧,再放兩百擔。”
“多謝太太!”眾人激動的想要磕頭謝恩。
“先別謝,我話還沒說完。”李太太道:“估計著等我李家去買糧的時候,糧價又上漲了不少,這樣吧,從現在開始,借糧的息改成了一擔五斗,你們愿意借的就借,不愿意的也不勉強。”
什么?
眾人沒回過神,就見李太太一個背影消失在了李家大院門口。
百里笑笑率先反應過來:李家不是不借糧,不過是找一個借口坐地起價而已!
李太太,果然是個心狠的,一擔五斗的息,高利貸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