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孩子,你別哭
- (肯尼亞)恩古吉·瓦·提安哥
- 5字
- 2020-08-07 17:42:02
第一部 暗淡
第一章
她個子不高,皮膚黝黑;在她飽經風霜的臉上,那雙眼睛雖然不大,但明凈而敏捷。不難看出妮約卡比曾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姑娘。然而,生活的困苦和歲月的流逝已經悄悄地帶走了她的青春年華。盡管如此,她還保持著昔日那種熱情端莊、落落大方的風度,黝黑的臉上依然經常掛著笑意,放著異彩。
“你想上學嗎?”妮約卡比問了孩子一聲。
“唉!怎么不想呢,媽媽!”恩約羅格惴惴不安地回答說。他有點害怕媽媽突然收回這句話。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妮約卡比說:
“我們是窮苦人家,你知道嗎?”
“我知道,媽媽。”他的心在激烈地跳動,聲音微微顫抖。
“因此,你就要像其他孩子那樣吃不上午飯了。”
“我知道。”
“你不會因某一天逃學而給我丟臉吧?”
啊!媽媽,我絕不會給你丟臉,只要你讓我上學,只要你同意,一切你都放心好了……恩約羅格沉思著。孩提時代天真的夢想又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回味地沉醉在甜蜜的夢想之中,一切若隱若現,夢中只有他自己,還有那美好的未來……“我要上學!”他激動地叫了起來。
他說得很慢,聲音洪亮。他媽媽全聽見了。
“好吧,你從星期一開始上學。你爸爸一領到工資,我們就到商店去,我給你買一套衣服。”
啊!媽媽,您簡直就是天使。是的,您就是。這時,在幼小的恩約羅格心里驟然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媽媽難道請教過巫師?否則她怎會知道我從未說過的愿望呢?現在,我雖然只穿著這件破舊的粗布衫,可是不用多久,我就可以第一次穿上一套像樣的衣服了。
“非常感謝您,媽媽。”恩約羅格覺得有必要再說一句。他雖不太習慣用言語來表達自己內心強烈的感情,但他的眼睛已經表達了他心靈中的一切。妮約卡比已把這一點看在眼里,心中也異常興奮。
這天傍晚,卡馬烏回到家里時,恩約羅格將他叫到一邊,低聲告訴他:
“卡馬烏,我要上學了。”
“上學?”卡馬烏用略帶驚訝的口氣問。
“是的。”
“是誰告訴你的?爸爸?”
“不是。是媽媽告訴我的。你也上學嗎?”
“不,兄弟,我正在學木工,不能半途而廢。但你能上學,我也很高興。”
“是真的,我要上學了,我心里特別高興。但我希望你也能上學。”
“兄弟,你不要替我擔心,以后一切會好的。你學文化,我學技術,以后我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我們全家也能住上好房子了。”
“是這樣,”恩約羅格若有所思地說,“這一切是我向往的。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想賈科波能像霍爾蘭斯先生那樣富裕,就是因為他有文化。這就是他們將自己的孩子一個個都送到學校念書的原因,無疑,他們都明白有文化的價值。”
“確實是這樣。不過,有些人要念書,有些人倒不一定,他們可以干這樣那樣的工作。”
“但是我想,如果我們都能像賈科波的大兒子約翰那樣到學校念書,那就更好了。人們總說,他已在肯尼亞完成了學業,現在要遠走高飛了……”
“到英國。”
“要么去緬甸。”
“英國、緬甸、孟買或印度都一樣,都是遠方的國家,要到那里去必須漂洋過海。”
“霍爾蘭斯先生就是從那邊來的嗎?”
“是的。”
“我感到奇怪,為什么他要離開英國那樣一個有文化的國家到我們這里來呢?他一定是個笨蛋。”
“這就難說了,我們很難看透白人的心。”
一條又長又寬、烏黑漆亮的柏油馬路橫貫肯尼亞整個國土。在烈日炎炎的日子里,如果你走在這條馬路上,你可以看到不遠處路面布滿了無數小湖泊,可你走到跟前,這些遠看閃閃發光的小湖泊便突然消失了,然后又出現在前方的路面上。有些人將它稱為神水,因為它常常使你產生幻覺,可望而不可即,尤其當你口干舌燥時,情形更是如此。這條公路平坦地伸向遠方,沒有盡頭。只有少數人知道它的起點。你沿著這條公路向前走去,就可以直達都市。穿過都市,然后又往前通向人們所不知道的遠方,也許一直通到大海之濱,與海相接。這條公路是誰修筑的呢?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白人修筑的,也有人說是世界大戰期間,當戰火從遠方燒到這里時,由意大利戰俘修筑的。其實,人們根本就不了解世界大戰的情況,因為他們絕大多數人根本就沒見過那次動用飛機、毒氣彈、炸彈和其他火器互相殘殺的大規模戰爭。他們更不知道當時從空中投下的炸彈往往在頃刻間將整個國土夷為平地的戰爭慘狀。參加過那次大戰的黑人同伴們說大戰規模確實巨大,因為當時就連英國人也坐臥不安,甚至常常為戰爭祈禱。以前曾經爆發過一次戰爭,那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大戰的目的是要趕走那些揚言要征服黑人并將黑人變為奴隸的德國人。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并且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只有老人或成年人還多少記得這些事情。但是無論如何,那次戰爭也沒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規模大。因為當時沒有炸彈,黑人也沒有到埃及和緬甸去。
修筑這條柏油路的意大利戰俘在這里是聲名狼藉的,因為他們中間的一些人與當地黑人婦女尋歡作樂,黑人婦女給他們生下了孩子,這些孩子的皮膚雖然看起來是白的,但根本不是真正的“白”。更令人難堪的是,這些孩子面目丑陋,身上長滿了瘡,一直長到嘴邊,一大群嗡嗡叫的蒼蠅無時無地不圍著他們轉。人們議論說,這簡直是一種懲罰,因為黑人本來就不該和白人統治者談情說愛,白人從來就不把黑人當人看待。
那么,白人為什么要互相打仗呢?這一點,你根本無法理解。你只能知道他們都是白人,用毒氣、火器和炸彈互相殘殺。他們每到一處,甚至還強迫當地人幫助他們打仗。事情本身令人費解,他們說他們是打希特勒(希特勒可是一位英雄!他的存在常常使英國人談虎色變,你要知道,他并沒有被殺死,他的消失只是暫時的),可是希特勒本身也是白人,因此他們的這種解釋不過是為了愚弄別人而已。最好還是不要去打聽這些,能夠了解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家鄉以及你的左鄰右舍也就夠了。如果你覺得這還不夠,還想了解其他的人和國家,甚至大洋彼岸遙遠的國家,如俄國、英國、緬甸等國家所發生的事情,那你可以找個借口,悄悄躲開你的妻子到吉潘加城里去,你可以告訴你的妻子到城里買肉,至于到城里以后買不買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你說呢?
“好,這是個好主意,你去吧,可你別到城里瞎游蕩,別耽擱太長的時間。你們這些男人我是了解的,不想干活就到城里去,到了城里,沒有別的,就是飲酒作樂,而我們這些奴隸們,卻永遠待在家里干活流汗。”
“我很快就回來,不會待太長的時間。”
“你那雙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就不好好看我一眼;你要在城里待一整天的……”
“你相信我好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讓我相信?你呀!”
從馬胡阿村到吉潘加城里,有許多條道路可走,有一條大道經過城郊,你可走大道。同時,你還可以穿過山谷走小道。在這個山脈連綿的國度里,就像吉庫尤的土地那樣,有許多山谷和小小的平川。就是走那條大道,也要穿過一道山谷,然后才能到達山的那一邊。那一邊是兩個山谷的會合處,逆折回川,豁然開朗,形成一個平原。這個平原近乎一個正方形,四道山谷各自與平原的一角相連。有兩道山谷直通黑人的國度,另兩道山谷則成了黑人和白人土地的分界線。平原周圍四道山梁相對而立,虎踞龍盤,各自雄峙一方。有兩道山梁又緩又寬,相距很近,仿佛相互依偎;對面兩道山梁又高又陡,猶如刀削。如果你站在山梁上,你可放眼千里,對山下的一切飽覽無遺,還可辨別出山下的土地哪些是黑人的,哪些是白人的。因為黑人的土地是貧瘠的紅土,而且雜亂無章。白人移民的土地都是黑黝黝的,到處都很規整。
吉潘加城就坐落在這塊平原上。它雖不是一個大都市,但城里也有一個大鞋廠,許多黑人都在這個廠里當雇工。城里的街道兩旁,印度人開的商店鱗次櫛比。據說這里的印度商人都腰纏萬貫,很富裕。他們還雇傭一些黑人青年替他們干活。你不可能對這些印度人產生好感,因為他們的風俗習慣與本地的差別很大,而且相當奇異,令人討厭。可是,對他們做生意的那一手卻不能小看;他們的商店琳瑯滿目,各類商品應有盡有。白人移民常常帶著妻子和孩子到這些商店去購買東西。印度人害怕白人,比如說,你正在他們的店里買東西,這時白人正好進來,那他馬上就會擱下你要買的東西,轉身迎了上去,戰戰兢兢地先應付白人。有人說這是狡猾的印度商人蒙騙白人婦女的一種手法,因為白人婦女購買東西時,看到印度商人害怕的樣子,就會認為商人絕不會在價格上欺騙她們,因此商人說多少,她們就付多少,從不討價還價。
除了在印度人的商店里購買東西,黑人也常到城市另一頭郵局附近的非洲人商店里去買東西;在非洲人開設的商店里,商品可沒有那么齊全,而且價格也昂貴。此外,非洲商人的態度也比較粗暴,一遇到婦女去買東西,他們就會用婦女所熟悉的斯瓦希里語粗魯地罵她們。所以大家認為最好還是到印度人的商店去買東西。也有人建議,如果要到非洲人的商店去買東西,最好三五成群一起去。有一天,一位普通婦女說:“我們黑人一塊兒去吧,一定要他們廉價出售。必須這樣才行。誰讓他們瞧不起我們窮家婦女,誰讓他們剝奪我們買東西的正當權利呢?為什么白種人、紅種人可以買到廉價的東西呢?”
在黑人、白人和印度人混雜的大商場里,你簡直就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那些印度人。他們也是白種人嗎?他們也是從英國來的嗎?有些去過緬甸的人說,印度人在自己的國家里也貧困潦倒,也受白人的統治。在印度有一個叫作甘地的人,他是一位不同凡響的先知先覺者。他一直為印度人的獨立而斗爭。他個子瘦削,穿著樸素,干癟的身上總是披著長長的一塊布。如果你到印度人的商店去,就可看到每家店鋪里都掛著他的肖像。印度人稱他為祖宗。據說這位祖宗實際上就是他們心中的上帝。他告訴人們不要去參戰,因此大戰期間,當黑人被迫應征參戰時,印度人卻公開表示拒絕,結果誰也不敢干涉他們。肯尼亞國內流傳著一種說法,認為白人不喜歡印度人,因為印度人拒絕打希特勒;而且有人還說印度人是膽小鬼。因此,后來非洲人對印度人幾乎也有這種看法。
非洲人經營的商店都在一條街道的兩旁,彼此相對,那里整天嘈雜不堪、空氣污濁。肉店附近彌漫著強烈的烤肉味。常有一些游手好閑的青年人在街道上游逛,消磨時光。有些人也許能在白天為肉店干點活,最終領到一磅肉的報酬。市民們稱這些人為懶漢。鄉村的人說這些人最終不是變成小偷,就是變成流氓犯罪分子。這種說法常常使人提心吊膽,因為犯罪分子意味著他們可能從事兇殺,而兇殺是很殘忍的,不管兇手是在陰間或人間總是受到詛咒的。人們很容易認出這些青年人,因為他們常在咖啡館里、肉店里,甚至在印度人的商店里游蕩,等待店主給他們什么活干,以便能得到一點充饑的東西。有時這些人還自稱希特勒分子。
城里有一家小小的、但很有名的理發店。理發師個子不高,淡褐色的皮膚,頭發總是修剪得整整齊齊,平素很喜歡開玩笑。他能滔滔不絕地講上半天,談天論地講故事,常常使人高興得捧腹大笑。遠近的人都認識他,他也非常了解周圍的人。人們習慣地稱呼他“理發師”,而不叫他的名字。如果你說不認識這位理發師,也不知道他的理發店在哪里,那么人們就會認為你不是陌生人就是傻瓜。城里人所謂的“傻瓜”,是指妻子不讓靠近她的大腿的男人。這么一個小理發店,那些能唱會跳甚至滿口流利英文的人都去過。
“這一切,我是在世界大戰期間知道的。”
“大戰的規模難道真的那么大嗎?”
理發師住了手,翻轉著手里的剪刀,剪刀發出一陣陣咔嚓咔嚓的聲音,人們都屏住氣,滿腔熱情地等著理發師講些有趣的故事。
“鄉親們,你們要是親臨其境的話,就不會問這些了。當時大小炸彈一起扔,爆炸聲夾雜著機槍聲,震耳欲聾,彈片橫飛,人們血肉模糊,鬼哭狼嚎。啊,你當時要是在場就好了。”
“它的規模有第一次世界大戰那樣大嗎?”
“不!不!不!第一次世界大戰簡直就像孩子們打著玩兒似的,范圍也很小。那些參戰的非洲人也不過是一些挑夫。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將頭轉到這邊,啊!不,轉到這邊[1]……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連我們也拿起槍來打白人啦。”
“白人?”
“是啊,當然是白人。他們并不像我們過去想象的那樣是上帝。我們還同白種女人睡過覺呢!”
“那么白種女人的味道如何呢?”
“一樣,沒有什么差別。我倒更喜歡黑種女人,渾身肉墩墩的還帶點兒汗味。可是那些白種女人……你知道嗎……干癟干癟的……沒有意思。”
“奇怪的是,當你開始……”
“對了!還沒有開始……你會認為……嗯,有些新鮮……但是過后……白搭。但你還得付錢。”
“有那樣的女人嗎?”
“有的是,她們都是賣淫的女人,甚至在耶路撒冷也能見到。”
周圍的人聽得簡直入了神。
“你說有個地方叫耶路撒冷?”
“啊,你不知道,我們還親自去過,就是現在……你剪好了,不!再等一會兒……”他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再剪了兩下,“好,現在好了,這下子你變得更精神了,要是你去耶路撒冷的話……”
“哎呀,天黑了!”
“我得走了。家里人還等著我買吃的呢!”
“我也得走了,我答應過妻子今天給她買點肉回去,你看,天黑了。”
“這些女人!”
“是呀,全是為了這些女人。”
恩戈索一邊嘮叨,一邊隨著人們走出了理發店。他是這家理發店的常客。理發師的故事使他想起過去的經歷,也想起他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所受的苦。當時他還年輕,大戰期間被迫當了挑夫,為白人士兵挑行李,同時還要披荊斬棘,為他們筑路修橋。他們雖說也在打仗的行列里,人家卻不允許他們有槍。就像理發師所說的那樣,戰爭本身殘酷極了。他的兩個孩子也參加了那次戰爭,戰爭結束以后,只有一個孩子活著回來。回來的這個孩子對戰爭常常保持沉默,有人提起的時候,他也只是說那次戰爭太殘忍和可怕了。
恩戈索在肉店里買了四磅肉,將它平分成兩份,準備一份給大老婆恩杰莉,另一份給小老婆妮約卡比。做丈夫的處理這類事情必須格外小心,只要有點兒差錯或者稍有點兒偏心,一下子就會惹起一場家庭糾紛。恩戈索生怕家庭里平靜的氣氛遭到破壞。他知道兩個妻子彼此親如手足,相處很好,全家也很和睦。但他也總以為不能完全相信她們,因為女人往往心胸狹窄,容易產生嫉妒心。女人動怒的時候,用毆打的方式對付她們是肯定解決不了問題的。恩戈索平時不太毆打妻子,因此他的家庭是遠近有名的和睦家庭。盡管如此,恩戈索心里仍然明白,處理家庭大小事情還是小心為妙。
恩戈索買好了肉,穿過平原匆匆回家。他沒走大路,也沒走穿過山谷的那條便道,因為兩條路都得繞彎子。他一邊走一邊揣摩,妻子們見到他時會說些什么。盡管他曾答應她們很快回家,可他實際上沒有履行這一諾言,也根本不想那么快就回家。他覺得兩個妻子都是溫柔、善良的女人,在這樣的歲月里要找到這樣好的女人是很不容易的。她們就是理發師所說的那種黑女人,肉墩墩的還帶點兒汗味。這一點兒也不假。你就看老板的老婆吧,雖說是白女人,可是看到她那瘦骨嶙峋的樣子,人們甚至會懷疑她身上是否有肉。男人為什么喜歡這樣的女人呢?男人喜歡的女人應當是膀大腰圓的,就像他自己的兩個老婆那樣;其實他剛娶她們時,她們比現在還胖,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她們漸漸變了……他對理發師所說的事感到驚訝,關于和白女人談情說愛的情況,為什么他能談得那么入情入理呢?但是誰又會相信,像霍蘭德斯夫人那樣的白女人會那么容易上手。難道她會為了錢而同意和黑人睡覺?不過現在的人也難說,人們不管說什么,他都會相信的。他很想知道,他的兒子波羅是不是也干起這種事來了。說實在的,他由于有了這樣一個孩子而感到自豪,因為他……但是當他想起社會上只有金錢才能起作用時,他心里就很不安。波羅要娶老婆的話,如果他一無所有,還是娶一個黑人老婆好。
“你回來得真早!”他回到家里時,妮約卡比是這樣迎接他的。
“難道你不知道,男人每天回家總是很——很——早?”恩杰莉用挑釁的口氣補充說。往常的晚上,他不在家時,兩個妻子常常待在一起聊天,消磨時光。妻子們的話里雖有埋怨的成分,但恩戈索心里卻是甜滋滋的,他知道她們的做法是親昵的表現。
“我理發去了。”
“當然啰,因為我們不會拿剃刀替你理發,難道不是嗎?”
“現在好了,時代變了。正如霍蘭德斯所說的那樣……”
“你也想趕時髦,學白人嗎?”
“你們這些愛管閑事的女人,真沒辦法!先把肉拿去吧。”
妮約卡比和恩杰莉從丈夫手里各自拿走了一份肉。
“現在我要找孩子們去了。”恩杰莉說。恩戈索的孩子們和馬胡阿山區的男女青年們常常聚集在恩杰莉的屋里談笑玩耍,這已成了習慣。一碰到這種情況,恩杰莉常常讓出地方來給他們,而她自己則去找妮約卡比。當這些年輕人聚集在妮約卡比的房間時,妮約卡比同樣也給他們讓出地方,自己去找恩杰莉。有時候,年輕人還喜歡和恩戈索或者兩位夫人在一起,聽他們講各種各樣的見聞和故事。
“告訴恩約羅格上這里來,把新買的衣服拿來給他爸爸看看。”恩杰莉正想離開時,妮約卡比告訴她說。
孩子即將上學了,恩戈索心里感到說不出的高興。現在如果有人問他,孩子上學了沒有,他隨時都可以自豪地回答說:“上啦!”這件事使他覺得現在他可以和賈科波比高低了。
“什么時候開始上學?”
“星期一。”
“他愿意嗎?”
“看來很樂意。”
妮約卡比說對了。其實恩約羅格何止樂意。當他知道自己將和賈科波的女兒姆韋哈吉一樣上學讀書時,他激動得連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1] 此處是理發師向顧客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