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一個老婦人將手搭在了女孩肩上,輕聲道。
“司教姑姑,我這么做......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父皇了?”
銅鏡里的公主身披嫁衣,鳳冠霞帔,東珠增輝,唇紅如火,面施粉黛,嬌勝桃花,眼有星辰,正是燦若明霞的十七歲年紀,真美啊。
而此刻,平康,這個年幼失母的長公主的眼里,除了有可以擺脫皇室束縛,與愛人雙宿雙飛的得償所愿,也還有對父親將要應付夷狄的艱難處境的憂心忡忡,以及對自己再也見不到父皇的不舍之情。
“公主殿下多慮了,”司教姑姑繼續道,“陛下私心也是希望公主能夠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長長久久的。殿下是陛下最寶貝的公主,如果不是夷狄首領非要陛下的長公主下嫁與他和親,陛下和皇貴妃也不會初次下策,讓人假扮殿下趕赴邊境。就是殿下生母在世,下官想娘娘也會祝福殿下一路順遂,平安喜樂的。”
“真的嗎?”平康還是有些擔心。
司教姑姑繼續為平康梳發,不曾停下過。
“是的,下官不敢欺騙殿下。”
“殿下真美啊,下官為殿下和殿下的愛人祈福。”
“司教姑姑!”平康竟然撲到司教姑姑小聲哭了起來。
司教姑姑又安慰了一番,命侍女重新為平康公主整理裝扮,這才止住了哭聲,由侍女等人牽引著,緩慢莊重地走出這座大殿。
大殿宏偉,殿前的石級層層高疊,天啟帝王視線所及,是平康公主步搖輕擺,衣袂飄旋,儀帳隨風翻動,女兒眼角有淚。
公主與和親隊伍眾人面向他們的皇帝,三跪九叩,平康早已淚流滿面,然而一句“吉時已到!!”是催促的號令,他們即刻就要啟程。
作為一個父親,自己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女兒就要出嫁,說舍得不再掛心什么,都是假話。人非草木,不是神仙,孰能無情?怎能無心?
但他同時還是一個擁有數萬子民的帝王,這兩個字就是一把枷鎖。
望著遠去的平康公主,她感嘆道“還是太過天真了。”公主殿下不知道,所謂命運的恩賜,其實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司教姑姑肅立殿中,望著公主的和親隊伍漸行漸遠,再次緩緩開口道:“你以前也是這樣對我說的,還記得嗎?哥哥。”
!
平康公主此行,實在兇多吉少。
公主殿下被利用了,她不知道她從始至終都只是一顆棋子——夷狄首領年過半百,身邊早就妻妾成群,根本不需要一個十七歲的妙齡少女嫁他為妻,不需要她這個天啟皇帝最寵愛的長公主下嫁和親,也根本就沒有以長公主和親可換邊境十年太平一說。全部都是謊言,都是他們發動戰爭的借口,相信嗎?即使長公主下嫁夷狄首領和親成功,邊境百姓擁有的,也不過只是一時的太平,只要任何一方想,只要他們還有野心,天啟與夷狄邊關就不可避免地會有摩擦,二者始終水火不容,戰爭發動,從來都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說眼下還沒到那個時候,無論是長公主殿下,還是隨便從宗室里挑一個皇族貴女嫁過去,結果都不會改變——她們會在最美好的年紀,變成最可悲的犧牲品,有的甚至還會被后世詆毀。
事實往往就是如此。
可是現在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