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索人
- 醉奔
- 淥水東風
- 3301字
- 2021-01-18 18:25:07
冬至前,姜隰為促成淑節和錐岸,示意淑節去給送些自己釀的酒或一些別的能表達情義的小物件。淑節走出偏廳,內心想:“哼,便是這列國達官貴人恐怕也不是能輕易喝到我釀的酒,他縱是身高八尺余,也是一個奴,怎配喝這個酒。”磨磨蹭蹭不肯出府,冬日晝短,過了午后不久,天就要黑了。
小丫頭們是不能隨便出府的,婆子又都知道姜隰的用意,斷是不肯幫她跑這趟,最終淑節找到昭節,說:“姐姐,能不能陪妹妹走一趟?”
昭節說:“我這還得伺候姑娘呢,姑娘現在身子不方便,身邊缺不得人。”
宣容聞此,連忙說:“昭節,你就替淑節去吧。我這還有小丫頭們呢,我覺得那個十一歲的大眼睛小丫頭就很機靈,你去吧。”
淑節稽首稱謝。待淑節放下東西轉身離開,宣容下了床說:“昭節趕快重新梳洗,涂些油膏,臉上抹一些我的紅花汁子,穿上你新進做的棉裙子。”
昭節扭捏著說:“姑娘,不用,不用,太難為情了。”
宣容說:“在心上人面前出丑才難為情。”說著,從自己首飾盒中挑出一個成色一般的玉簪子幫著插進昭節的發髻中。然后解釋:“這支成色雖不出眾,但你插上既美也不至于讓你和錐岸拉開了距離。”
昭節午后三刻出了門,天黑后才回來。淑節根本就沒有進錐岸家的院子,她看著身邊護送的軍士想:“哪怕把我許配給軍士也好,他們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的,比奴也要好得多。”昭節獨自赍送冬至府中的賞賜,她在這物品中加上兩雙冬鞋,那天她看見錐岸的腳,估量著做的。
歸來后,昭節就魂不守舍,宣容都懂,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很久的以前似乎也有過相同的情愫。此刻她也有點想青禾了,她忽然感覺自己除了青禾無人可想。
冬至時,舅舅高條帶著兩個伶人來獻歌舞,姜隰高機帶著宣容屈歸和幾個貼心的婆子丫頭一起觀賞,樂聲響起,炭火燃起,這室內真是喜樂平和。歌舞散了,宣容還是堅持回酒坊內住,綠梅怒放,香冽異常。
昭節去酒坊儲物間拿裘皮衣,等再到花園中竟沒有找到姑娘。昭節順著雪中腳印去找,而宣容卻在酒坊臥房中,在昭節轉身就如酒坊內,宣容轉身看她的背影,忽覺得自己臥房內燈火似乎比平時要亮。臥房內雖然燃著長明的油燈,但是只有一盞,昏昧不明,不至于擾了昏睡者睡眠,也不會讓起夜者驚恐跌倒。可此時,宣容只覺覺得室內有人,有人點亮至少三盞油燈。
她走進臥房,發現青禾如同無賴一樣用手支著腦袋,斜倚在床塌之上,燈下青禾的眼睛就如同深淵中閃著亮光。宣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見這張臉,但她不敢看,也沒有做好準備去看,宣容馬上轉過身去。青禾輕聲說:“我知道你還不想看我,是我唐突了,我這就把臉蒙上。我現在已經蒙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宣容轉過身,問:“你來此做什么?你不怕我喊。”
“怕,怎么不怕,我怕你一喊,我就得被迫逃走,看不到你。”青禾有些傷感地說。
“你怎么來的?這府外有眾多軍士。”宣容問。
“我學你,是從一棵棵的樹上飛過來的。”青禾回答。
宣容有些半信半疑。
青禾拍拍床榻邊,說:“宣容,你過來,這床我都給你捂熱了,你上來,我就走。”
宣容想走出這臥房,青禾說:“你別走,你都忙活了這半天,應該早就累了,我這就走這就走好嗎?”青禾輕快地從躍起身,宣容發現青禾的確變高了,變瘦了。
在離開時,青禾說:“過了這個冬至,你我應該都長了一歲,我來此,就是為了和你同祝我倆又長了一歲。還有,錐岸是喜歡昭節的,只是不知道如何提親。”
青禾剛走,昭節就急急跑進來說:“姑娘,姑娘,奴剛才見到一個人影,你見到沒?你受傷沒?”
宣容搖搖頭說:“我累了,我要睡覺。”
昭節上上下下打量宣容,看到宣容完好,就安排宣容睡下了。
冬至第二日,姜隰就聽軍士報陳國使者即將入杞,欲索回鷺羽夫人。姜隰大怒,同時命此消息一定不要外傳。然后請來高極,商量此事如何處理。
高極聞此,說:“這陳王午想趕盡殺絕啊,他是怕宣容腹中孩兒將來為父報仇,惹下禍亂。”
姜隰說:“可老婦聽說夏南在鄭國有兩位男公子和一個女公子,甚至在淮夷也有子息,只不過不知男女。為何盯著宣容?”
高極說:“這幾個公子的母親出身都很低賤,很難培養大才;哪比得上屈府,個個人中英豪。”
姜隰聽到這句話心中覺得甚是熨帖。高極繼續說:“望夫人不要將此事告知高條,高條若知,整個杞國就都知道了。宣容也是瞞不住的了。”
姜隰點點頭,問:“老婦若派軍士半路埋伏殺了陳使嫁禍山賊,何如?”
高極說:“只能在魯國地界上殺,絕不可在杞國土地上,夫人想,這杞國弱小,且因賣酒而富庶,怎能有山賊,而且這山賊能殺得了十余名的陳國軍士?”
姜隰點點頭。
將軍微的府邸,微對青禾說:“公子,在下今日感覺屈府秘密調走一支人馬。”
青禾挑起眉毛問:“哦?既是秘密,將軍如何察覺的?”
微說:“這雪地上有大批馬蹄印痕,看這印痕應都是良駒,從屈府花園北出發,應有三十人。”
青禾說:“會不會是屈府軍士訓練?”
微搖搖頭:“他們走后,又有軍士拿著掃帚將雪掃平。若不是這個宅子離屈府近,在下是絕不會知道此等事。”
青禾說:“他們去了哪?”
微搖頭說:“只知他們鉆進邙山。”
青禾說:“那我也同去,也許能助屈府成事。”
青禾鉆進邙山,躲在深草中偷偷窺探,發現大概三十匹馬拴在山腰密林中,在馬群中還跟著一個馬奴,正將枯草喂與它們,青禾順著山中腳印竟走到魯境。
離魯國此處的八里地有一空地,正是兩年前隕石降落之地,本來此處也幾乎被火燒光,但兩年過后,也在黑土上長了草,隆冬之際,草木枯黃,軍士們穿著褐色的衣褲,很適合隱藏。青禾偷偷藏在不遠處,只見屈府軍士先放出兩名斥候做偵查,五名軍士放哨,剩下軍士都揮著耒耜挖坑,坑是越挖越大,越挖越深,挖累了就坐下喝水吃東西,片刻休息后繼續挖。晚上累了,這幾十軍士換了崗,休息的軍士在坑中升起篝火,烤著火,蓋著披風,互相依偎著酒睡著了。
青禾衣內著有裘衣,頭上帶著裘皮帽子,但也覺得瑟瑟發抖,因怕被發現不好生活取暖只好強挨著。
第二日午前,斥候來報,軍士們從容藏于草叢里,不敢有任何動靜,午后,兩輛馬車駛來,馬車四周跟著軍士。青禾定睛一看,原來是陳國使臣眾人。馬車走進,經過草叢,草叢中飛出眾多人,如同一只只大鷹,為首問:“可有錢財?”
陳國一軍士答話:“膽大了你們!竟敢于此搶劫,可知我等為何人?”
屈府軍士橫眉立目說:“無論何人,我們不傷命,只要錢財;否則,財命兩失。”
陳國軍士問:“敢問閣下是哪國人?”
軍士傲慢答:“我們只歸天地和錢管束。”
這時馬車中鉆出一人,留著山羊胡,青禾認得,正是母親異母的弟弟,和母親向來不睦,但也是自己的舅舅。舅舅能做來使,說明現如今他在陳國得勢,母親也許在陳王午面前失勢,或是母親因為某種政治利益和舅舅摒棄前嫌了。
媯與說:“各位好漢,在下奉送好漢些銀兩,還請好漢放行。”說罷,一揮手,侍從送上一大盤的刀幣。
屈府軍士見此故作惱怒:“這是打發叫花子呢,兄弟我能扯出這么多弟兄,難道就為這么一點點?”
媯與又一揮手,侍從端出一盤金銀,屈府軍士見此大笑:“我們這些莽夫本應就滿足這些金銀,奈何我們好奇啊,就想看看這馬車之上有無我等從未見過的寶物。”
說畢,“呼啦啦”屈府軍士手持兵刃疾馳而去,切斷捆綁禮品的木箱,并不傷人。但陳國軍士怎肯罷休,揮刀相刺,陳國軍士這一舉動,如同給這些劫匪給了大開殺戒的暗示,這三十名軍士配合得天衣無縫,手起刀落,半個時辰二十名陳國軍士盡數被殺死,這其中包括媯與。躲在暗處的青禾于心不忍,幾乎要出手去救這個和自己并不親近的舅舅,可他剛想現身,舅舅就被兩名軍士戕害,甚至未來得及呼救。
青禾歉疚甚至心痛,在杞國屈宣容奪走陳國土地之時,他懵懵懂懂,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期兩個小諸侯國搶奪土地人口的戲碼幾乎天天上演,就如同兩個孩童在一起難免打架,今天這個贏了,就多吃一塊糕;明天這個輸了,那就讓另一個孩子多吃一塊糕。
今天他看到這么多的血,他開始矛盾了,他——媯青禾——寒荊,到底是陳國人,還是杞國人,陳國人和杞國人又有什么區別呢,他們不都是人嗎?
屈府軍士也折損了四名,傷了五名。他們將傷者塞進馬車內,將所有死者,不分陳杞都放進昨日挖好的大坑內,然后把車內一部分珠寶拿下來也放進坑內算是陪葬,然后將土蓋上。
這時,一個軍士說:“不好,有人來了,還不止一個人。”
青禾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剛想找個說辭。卻發現軍士們并沒有看向自己,上了陳國的車馬,徑直往一深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