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縣令家的千金
- 春熙映雪
- 許洛瑤
- 3885字
- 2020-08-17 15:00:19
我正想再找些話題聊聊,忽然看見一行不熟悉的人進了園子,似乎在四處觀望,大哥跟在他們身后,有說有笑。
“他們是?”我不認識,便問俊熙哥。
“你這幾天在屋子里待著,自然不清楚,咱家的大喜事啊。”俊熙哥含笑道:“夫人在給大哥張羅著娶親的事了。這不,人家來看看。”
“大哥要娶親啦?”我也吃了一驚,同時心里暗暗打著鼓:大哥婚事一了,娘肯定就要催起俊熙哥和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時候我能怎么辦?
“大哥大你七歲,可不該娶親了?”可能是看出我臉色的變化,亦或是,猜中了我的心思,俊熙哥不動聲色對我說,言外之意:你急什么呀。
“倒也是……”我更加不好意思了,遂問道:“誰家的姑娘啊?”
“聽說是縣令家千金。”這可把我唬了一跳,雖說我們家也是大戶,經濟上還說的過去,但是士農工商排下來,娶親也是一件麻煩事,這縣令是一縣之長,愿意與我們家聯姻嗎?
“聽說是偏房生的。”一旁剛好走過一個老嬤嬤,聽見我們討論,在一邊應了一句。
“看來,大哥和縣令大人關系很好啊。”我若有所思。
“二弟,三妹,”大哥看見我們,遠遠的朝我們招手,臉上還掛著笑:“快過來和陳管家道個禮。”
無奈,我和俊熙哥對視了一眼,快步走到陳管家面前,躬身道了好。
“你是,韓家收養的那位葉公子?”陳管家和女方家奶娘都把目光投在了俊熙哥身上,不住地打量著,問。
“正是。”俊熙哥客氣地答道。
“一表人才,整個縣城的百姓現在對你可都是贊不絕口啊。”陳管家甚至沖俊熙哥豎起大拇指,拍了拍他的肩。
“您過譽了。”俊熙哥依舊不卑不亢。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奶娘又拉著我的手問起來。
“快十六歲了。”我有些尷尬,又不好把手抽出來。“挺漂亮的,又知書識字,我瞧著啊,和咱家四公子挺般配的。”奶娘轉身對縣令家人說,我見眾人都點頭贊同,只能低下頭不語。
“如此甚好啊,可不是親上加親,我娶四公子的姐姐,他娶我妹妹,”大哥一拍巴掌,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大家紛紛笑了。
“姑娘,葉公子,”我的丫鬟突然跑過來,向眾人行了個禮,一本正經的對我說:“蘭姨娘有事找你們呢,讓你們快過去。”
“告辭。”俊熙哥巴不得這一句,連忙拱手道了一聲,帶著我逃跑似得離開了。
“娘找我們什么事?”走遠了,俊熙哥問。
“你自己會用的招數,別人就不會用了?”我瞧著繡荷一直在掩著帕子笑,就知道她了。這丫頭是我丫鬟中最機靈的,我敲了一下她的頭,也道:“謝謝你啊。”把我從一堆人中解救出來了。
俊熙哥這才恍然大悟一般,指著繡荷,佯裝生氣:“你呀,幫你主子,還拿我娘當擋箭牌。”
“這有什么呀,反正蘭姨娘遲早,也是我們姑娘的娘,是吧。”繡荷一句話說的我和俊熙哥都愣住了,我反應過來,趕緊把她推開:“行了行了,在這瞎說些什么,干活去。”
回頭,俊熙哥也有些尷尬,感覺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那個,我隨你去診堂吧,很久沒去了。”我來回搓著衣角,半晌,才找到一句話。
“好啊。”
誰知道,剛剛走到轉角,就又碰見了縣令家的一群人,我們實在不想再面子上應酬一番了,便貼著墻角站著,等他們過去。
“你別說,咱家姑娘眼光就是好些。”女方家奶娘聲音。
“我也瞅著那葉俊熙相貌才氣都比老大好,可惜啊可惜,不是韓家人。”陳管家的聲音。
我幸災樂禍的看著俊熙哥,差點沒笑出來。
“就是,姑娘再鬧,估計大人都不會同意的。那以后家業還不都是老大的,說什么把他當二少爺,都是虛的。”陳管家繼續說。
“等老大當家了,萬一兩人不和,那把他逐出去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咱家姑娘嫁給他,大人夫人心里也不踏實啊。”聲音越來越遠,估計是走遠了。
又等了一會兒,我們才出來,“俊熙哥,你是不是見過縣令家千金啊?”我半打趣問道。
“真沒有。”他細細想了想,搖搖頭。
“可是聽剛才那兩人意思,應該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啊。”說不在意是假的,可是我也知道,以俊熙哥的身世,講求門當戶對的縣令應該不會同意,就算縣令同意,這么好的機會,估計娘也會極力爭取給大哥吧。而我最關心的,是俊熙哥的態度。
“我真不認識。”俊熙哥說的很誠懇,我也不好再多問,怕顯得有些過分。
走進診堂,打雜的人們都笑著迎上來:“雪姑娘來啦,好久不見。”
“是啊。”看著他們,我心里涌起暖意。
“葉公子,”我們之后,走進一個女子,蒙著面紗,一雙眼睛在外,顧盼神飛,頭上的花飾垂到額前,頗為華麗。無論是身著的長裙,還是腕間的鐲子,都彰顯著她的身份,而且,毫無疑問,她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我望著她腰間系的緞子,兩條緞子輕輕垂下,若有若無的輕柔感,那是上好的絲綢裁剪的,這是誰?
“魏姑娘,”俊熙哥沒有上前,只是應了一聲。這里來看病的,都稱俊熙哥“先生”“大夫”,“葉公子”在這個診堂似乎顯得有些突兀。
“葉公子,我最近午夜總是從噩夢里醒來,這一顆心,不知為什么,總是不定,”她自然地挨著俊熙哥坐下,皺著眉說,聲音十分嬌媚。
“姑娘可是夢魘?是因為有什么牽掛的人或事嗎?”俊熙哥似乎也沒有被她的表情和語氣打動,像對每一個病人一樣問。
“這……”她低頭猶豫了一會兒,俊熙哥連忙說:“抱歉,是我冒失了。”
“沒事。”她又笑了,搖搖頭。
我轉身問打雜的人:“她是經常過來嗎?”
“這姑娘說起來也怪,”趙大叔壓低聲音,把我拉到一邊,和我說:“不久前因為感了風寒過來,本來不嚴重,誰知葉公子給開了方子,吃藥卻總不得好,那陣子把葉公子急得。好容易好了,今日過來,又不知為何。”
“知道她家在哪里這些嗎?”我問。
“她不肯說,”趙大叔無奈的朝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每次來都說自己風寒不見好轉,我們都覺得是別家診堂故意來砸我們牌子的,恨不得轟出去。”
“放心吧,趙大叔,砸場子找幾個壯漢小廝就可以了,犯不著請個精心打扮的姑娘家。”我一下子給趙大叔的話逗笑了,心里也明白了她是誰。
第一次這么盼望大哥趕緊娶親。
如果總是夢魘的話,我跟著俊熙哥后面也學了不少醫學知識了,我思考了一下,親自抓了一味藥,給她送去。
走到診廳,女子居然還在和俊熙哥聊著,時而淺笑,時而憂愁。我將藥放在她面前,也笑著說:“姑娘,方才我聽了你的癥狀,這是我給你配的藥。”
“你是?”她頗為驚訝的看著我。
“葉大夫的助手。”我答到。忽視俊熙哥同樣詫異的表情,我向俊熙哥道:“葉大夫,后面還有病人急著看呢。”
“那我先告辭了。”女子倒也很知趣,起身,向我們欠了欠身,“謝謝你。”
“對了,”我又叫住她,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大哥也是這里的大夫,你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找他。”
“知道了。”她沒有回頭,繼續抬腿離開了。
“你是說,她是……”俊熙哥回頭問我,也猜著了。
“她的穿著明顯就是大戶人家女子,但是我們商戶還不敢太過招搖,怕得罪了官人,逼著交上供的銀子,那這縣城里,還有誰家能如此打扮?”我反問俊熙哥,心里暗暗嘆氣,能不能長幾個心眼啊……
這樣一連過了半旬,期間縣令家又派人來看過兩次,和娘還有大哥在屋子里竊竊私語良久才出來。看樣子,應該是對大哥很滿意了。
與此同時,我也把這件事,在探望時順便告訴了梅姨娘。
“什么?”我沒想到,那一瞬間,她不是高興或者好奇,而是一種我難以言說的驚訝詫異:“成煜要結婚啦?”
“嗯,聽說還是縣令家千金呢。”我答道。
梅姨娘似笑非笑,冷哼了一聲:“攀上高枝了呢。”
“梅姨娘?”我喊了她一聲,她似乎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恢復了神色,笑道:“祝賀他們啊。”
“大哥年紀輕輕就一個人承擔了那么多,也挺不容易,也該有個家了。”看不慣歸看不慣,這也是我發自內心說的。察言觀色,八面玲瓏,阿諛奉承,這些,不也都是生長環境,人生經歷所逼迫的嗎?若是周姨娘尚在,若是有母親的教導,也許大哥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家?”梅姨娘望著我,問:“若是你大哥像你爹一樣,你覺得他會好好珍惜一個家嗎?沒得別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
事實證明,梅姨娘這句話一點沒錯。
不久后縣里來了一個雜耍的班子,大家紛紛圍過去觀望。那些人可謂是把十八般武藝都展現出來了,在空中連翻幾十個跟頭,一連跳過數個火圈,博得滿堂喝彩。最精彩的,當屬一個與蛇共舞的少女了。女孩生的花容月貌,脖子上纏著蛇,手上抓著兩條蛇,看的所有人心驚膽戰。而且據行家說,那蛇,確確實實是有劇毒的。
當晚,雜耍的班子還給大家表演了點燈,空中都是緩緩上升的孔明燈,地下燈籠映襯著,恍然間似乎都已經到了元宵佳節一般。娘帶著我們一行人也出來了,站在街頭看。也許是太熱鬧了,人來人往的一擁擠,把我隨身佩戴的玉鎖給弄掉了。
“哎呀,這可怎么辦?”回到屋里,四處都找不著,我才發現掉了。
因為是從小佩戴的玉,人人都說有靈性,這會丟了總歸是不吉祥的。奶娘知道后也變了臉色。
“我回去找。”我當即叫了幾個小廝跟著,已經是夜深了,還是出了園子匆匆往街上走。雖然找到的希望很小,我仍然要去看看。
誰知,剛拐過一個小巷子,就聽到了巷子里的男子的呻吟和一個女子的抽泣聲。男子的聲音雖然很輕微很急促,但同時也十分耳熟,而且夜晚聽的十分清楚。我停下腳步,毋庸置疑是大哥!
“去看看。”我示意幾個小廝,剛剛走近,就被蛇吐芯的聲音嚇了一跳。借著光,我看見了白天耍蛇的那個女孩!她也是衣冠不整,有好幾處衣服都已經被撕破,抱著自己在瑟瑟發抖。我明白了什么,只能感嘆大哥是自作孽。
“大爺,大爺,”家中下人不敢上前碰他,都圍著他哭喊。我注意到大哥手上有一塊在不停出血,整個人已經開始抽筋,吐著白沫,臉色嚇人,“還不快把他抬回去。”我叫小廝們。這蛇有劇毒,我也不敢碰。
我留在后面,女孩還沒有走,“起碼我不怪你。”我對她說。她聞言抬頭望著我,想了想,從口袋里拿出兩粒藥丸,什么也沒說,遞給我。
“謝謝你。”我說。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梅姨娘所言“若是你大哥像你爹一樣,你覺得他會好好珍惜一個家嗎?沒得別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甚至,開始同情起那個被我打發走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