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寒暄了一陣,李亞楠忽然把目光轉到了旁邊的顧晨昏身上。她朝我擠了擠眼睛,“這你男朋友啊?給介紹介紹?”
“呵呵……不是。”我干笑兩聲。
轉頭看顧晨昏,才發(fā)現他整個人已經轉了半個身子,整個正面陷進了陰影里面,只留了個背影對著我們。整個人安靜得有點詭異。
“不是男朋友啊?”李亞楠抬手摸了摸下巴,她做了美甲,手抬起來的時候,美甲上的水鉆閃了閃光。
我晃了晃神,很快回神,發(fā)現她正盯著我和顧晨昏的手。
我有點尷尬,忙松開,沒想到顧晨昏手一轉,反過來抓住了我的。
“……”
李亞楠看著我的目光盡是促狹,抱著雙臂撞了我一下,湊過來悄聲笑道:“小樣,還敢和我打馬虎眼,人家這可都在宣誓主權了。”
“你誤會了,我們真不是……”
我趕緊掙了掙,顧晨昏堅持了一會兒,我踢了他一腳,他總算識趣松了手。
李亞楠看得好笑,許是見我急著解釋,很無所謂地說:“行,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目光里的意味卻全然不是這樣。
被她這么一說,我完全不知道接什么了,好在她也并不感到尷尬,自顧自地干咳了一聲,試探地沖顧晨昏喊道:“帥哥,帥哥?”
顧晨昏沒理她,頭垂著,安靜得仿若已經睡著了。
李亞楠不死心,又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帥哥,我是一一的朋友,既然這么有緣,給個面子咱們認識一下唄?”
我在旁邊看的尷尬,張了張嘴,總算吞吞吐吐將話說了出來:“不,不用認識了,你們本來,就認識。”
李亞楠瞇縫著眼仔細瞅了瞅,“誰啊?”
我和顧晨昏彼此都清楚,我們兩個人真的沒什么。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李亞楠意味不明的目光洗禮下,好像沒什么也變得有什么了一樣,再聽她好奇地開口詢問,就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安靜了幾秒,余光中,顧晨昏似乎稍稍動了動,耳朵里傳來輕微的衣料摩擦聲。然后,他終于慢慢轉過身來。
顧晨昏沖李亞楠笑了笑:“別來無恙?”
李亞楠原本的好奇和興奮通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震驚,她嘴巴張得老大,表情抽搐著,像活見了鬼似的。過了半天,才干巴巴擠出了一聲“啊”。像被人捏住了喉嚨的幼獸。
此刻的顧晨昏像變了個人似的。他面色稍冷,嘴角卻是微微勾出一抹笑來,“許久不見,連老同學也不認得了?”
李亞楠看了我一眼,隨即尷尬地笑了兩聲,“呵呵,瞧你說的,我怎么會不認得你,我只是沒想到,和一一在一起的竟然是你。”
“是么。”顧晨昏看她一眼,“我也沒想到。”
“呵呵……”李亞楠好像忽然變得不會說話了一樣,只是一個勁干笑。
正在這時候,車上的男人等得不耐煩了,打開車門走了過來。
李亞楠向我和顧晨昏介紹了一下,然后說:“這是我未婚夫,宋軼。”
男人沖我們點點頭,見李亞楠抱著手臂,有點發(fā)冷的樣子,伸手將她攬到了懷里,親昵地在她發(fā)頂上蹭了蹭,說:“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隨后對我和顧晨昏說:“二位,有緣再會。”
我點點頭,問李亞楠要了電話號碼,約定有空再約。顧晨昏站在一旁,一直安靜地沒說話。
李亞楠大概是真冷得慌,她男人過來以后,她就一直縮在了男人懷里。
臨兩人上車時,有車燈往這邊打過,李亞楠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我笑著沖她揮了揮手,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覺得她目光微微閃了閃,隨后才反應過來似的掛上笑容沖這邊揮手,關上車門。
等人走后,我沖顧晨昏道:“我們也回去吧。”
顧晨昏“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地走在了前面。
我抬眼看了看他筆挺的背影,一時間只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這一天的情緒變化簡直太陰晴不定了。
暗自思索良久,還是只能用“毛病”二字來概括。
顧晨昏一進屋就倒在了沙發(fā)上。看他似乎沒有找人說話的欲望,我便收拾了換洗的衣裳去洗澡。
我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顧晨昏正在客廳外的小陽臺上打電話。他的情緒似乎不太好,背脊繃得緊緊的,落地窗被拉攏了,具體在說什么不知道,但能隱約聽到一些字句。
比如“調查”。比如“李亞楠”。
我借著在客廳接水的空檔偷聽了幾秒,見他似乎有轉身進來的趨勢,忙做賊心虛地回了臥室。
隔日早上起來,他已經又變回那個我熟悉的顧晨昏,手忙腳亂地擺弄買回來的早餐。
我看得有點傻眼。雖然知道這人陰晴不定了點,但看著他這么毫無壓力地在幾種情緒間來回切換還是挺讓人……毛骨悚然的。
吃過早飯,和顧晨昏兩人照例跟沙丁魚似的在公交上擠了二十多分鐘的公交。
我和他幾乎是一前一后進了公司大門,進去的時候,自然又被從上到下的目光洗禮了一遍。
想到昨天大清早自己打電話替兩人請假,我暗自咬了咬牙:程一一,你也真夠笨,這么一來,恐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公司從上到下的熊熊八卦之心,我不禁渾身一抖。
接下來一整天,我總是能感覺到若有似無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盡管心里發(fā)虛,面上還是盡量坦然地做我自己的事情。虧得這些如影隨形的目光,一整天下來我特別精神,整整撥了近四百個電話號碼。不過,讓人難過的是,還是沒有拿下一個客戶。
我有點泄氣。在辦公桌上趴了一會兒。后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是暮色四合,城市里的燈火次第亮起。我揉了揉眼,從座位上站起來,才注意到身上多了件衣服。
我朝四下望了望,除了我自己,整個辦公區(qū)還有一盞臺燈亮著。是顧晨昏的。
他人不在這里,想必是出去了。
我隨手整理完桌上的資料,想了想,將衣服還回去,給他留了條便箋說自己有點事,讓他先回去,之后便拎著包離開了公司。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才稍稍回神。
“喂?”
“是我,你媽。”
“哦。”我反應了幾秒,瞬時一個激靈,“王家仙?找我什么事?”
她頓時罵道:“我是你媽,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
“我問你個事,你和小文怎么樣了?”
為了這雙耳朵著想,我決定昧著良心說謊:“挺好的。電話聯(lián)系過幾次。”
王家仙哼了一聲,聽這聲還是能辨認出她心情好了不少。我問她:“媽,你還有事沒?”
“程一一,你又想掛你老娘電話?”
“沒,我這加班呢。”我剛心虛地說完,路邊就叫囂著飛過去一輛摩托。
“……”
千辛萬苦安撫完老太太,剛松了口氣,手機又來電話了。
顧晨昏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在哪兒,怎么還沒回來?”
我有點心煩意亂,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索性沒說話。
顧晨昏重復問了一遍。
“……”
“喂?程一一,還在聽嗎?”
冷風吹得我渾身發(fā)抖。我吸了口氣,回答他:“在呢。”
“你在哪兒?”他的聲音隱隱有點焦急。
“顧晨昏。”聽他應了一聲,我繼續(xù)道:“你能不能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