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麻風老頭
- 民俗秘聞錄
- 百越僚人
- 3492字
- 2020-08-13 16:39:42
嘎尼古,意思是‘寄累處’,是麗江山中上山路口常有的石堆,據說人上山走到嘎尼古旁,撿一塊石頭放在石堆上,這樣就能把自己的勞累寄放在這里,等辦完事回去時,又放一塊石頭,下面壓上一根杜鵑枝,意思是把從外面沾染上的邪氣在“嘎尼古”處擺脫掉。
我打量著說:“不對吧,這堆頭也太小的,資料里提到的都是寬兩米左右,高一米五,這個寬高都不到一米,別是人家拉屎埋的。”
“什么人跑路中間拉屎,還用石頭埋。”和忠說。
我一想也對。我們對著這“堆嘎尼”古拍了幾張照,簡單記錄了一下形貌,打算回去問問李權廣教授,又入鄉隨俗的撿了塊石頭放在石堆上,繼續前行。
天已經全黑,什么也沒有發現,正想著打退堂鼓,我就瞅見前頭好像有個房子,趕緊招呼著倆人過去。走近一看,果然是一處井干式木楞房。井干式木楞房是明朝中期以前納西族居民的住宅形式,但現在,只有高寒山區的納西族和寧蒗的摩梭人仍然居住井干式的木楞房建筑,寧蒗縣永寧、香格里拉縣三壩以及四川的木里、鹽源等地的納西族中還普遍保留傳統的井干式木楞房民居。新隴村都是土木瓦房,這間屋子算是一個發現。
來到木楞房前,和忠按亮他手表上的小燈。這表是他自己掙錢買的,表盤上有個小燈,方便夜里看時間,特亮,就是耗電池,所以不大舍得用。三個人就借著小手電和手表燈照明,四處打量。
“啊!”姚夢嬪忽然尖叫一聲。
我轉頭看去,她大口喘氣,眼睛盯著某個地方,我順著她手電筒的光看去,原來是門楣上掛著個羊頭,估計是經過了特殊的處理,栩栩如生,難怪姚夢嬪被嚇到。
羊在納西文化中是一種神性動物,在不少納西族村落里,有在正房上方的門楣上掛羊頭避邪祈吉的習俗。
我拿出相機對著羊頭拍了幾張,在閃光燈下羊頭晶瑩剔透的眼珠更加的明顯,仿佛在看著我們。姚夢嬪躲到我和和忠身后。
我和和忠左左右右把木楞房拍了個遍,就打算進去看看。
姚夢嬪說:“這……這不好吧,天已經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知道她是在害怕,就讓她站在我和和忠中間,有什么事我們會護著她。
和忠先是用納西語問候了幾聲,屋里沒有回應。估計這間屋子早就荒廢了。房門沒鎖,我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姚夢嬪拿著小手電照明。
電筒光掃向墻面,赫然是一個人身蛇尾奇裝異服的古怪家伙!姚夢嬪大叫一聲,我和和忠也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是畫像。我讓姚夢嬪好好照照,她不敢,把小手電遞給我,讓我自己看。
小手電的光不強,我仔細看了下,是東巴卷軸畫,納西語叫“普老幛”,東巴卷軸畫色彩艷麗多變,視覺沖擊感很強,它是在東巴舉行儀式時掛在神壇的正上方,每一個儀式都有相應的神像卷軸畫。
“這還有。”和忠說。
手表光下是一幅卷軸畫。
我用小手電四處照了照,不止這兩幅,墻邊掛滿了東巴畫,有頭部后邊帶光環的神祇,也有青面獠牙形態各異的妖魔鬼怪,線條流暢,色彩鮮明,乍眼一看,仿佛置身神魔鬼怪的世界之中。
不僅有卷軸畫,在墻角還散落了一些木牌畫,都繪著形形色色的圖案。
姚夢嬪緊緊抓著我的衣服,說:“我……我們還是快走吧,這些畫太嚇人了。”
我心中也有幾分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說:“這可是個大發現,咱們拍下來,回頭給李教授看看。”
我拿起相機嘩啦嘩啦的拍照,一陣陣的閃光燈將屋子照亮,那些東巴畫更加的鮮明。姚夢嬪躲在我身后,不敢抬頭看。
我一面拍一面向屋中走去,在一張破舊的木桌上,散落著擺鈴、鼓、鈸等東巴法具,我湊近木桌拍了幾張,又邊拍邊借著閃光燈的光向深處走。
“玉白,拍的差不多了,快走吧。”姚夢嬪扯著我的衣服,顫聲說。
我說一會兒就好。拿起相機轉向黑暗的角落按下快門。
一個畸形枯槁的身影驀然出現在閃光燈下,姚夢嬪大叫一聲。我也嚇得后退一步,連忙用小手電照過去,是一個形體異常猙獰的老人,整張臉以一種難以描述的形態扭曲著,五官都變了型,兩只眼睛看不到眼珠和眼白,只有干枯的內眼皮;肢體同樣難以言喻的扭曲,手指腳趾短小畸形。
我們嚇得轉身就跑,那畸形的老頭一下跳了過來,肥雞爪似的手拽住我的衣服,嘶啞的聲音大聲說著什么,我嚇得一把將他甩開,向門口跑去。屋里一片晦暗,砰砰咚咚的也不知都撞到了什么東西。
跑出屋外,就看到了和忠手表的光,卻不見姚夢嬪。
尖叫聲從屋里傳來,我心說不妙,趕緊拿著小手電跑進屋里。姚夢嬪倒在地上,那畸形老頭干枯的手臂緊緊勾著她的衣服,沙啞的聲音激動的念叨著什么。
我跑過去,使出渾身氣力一下把那老頭推開,發現姚夢嬪已經昏過去了。當下也管不了這么多,我把姚夢嬪抱起,迅速跑了出去。
奔出門外,我和和忠拔腿就跑,林子里十分晦暗,小手電和手表的光線很有限,一口氣跑出老遠,我氣喘吁吁的把和忠叫停:“不對啊,怎么咱們跑了這么久都沒有看見那堆‘嘎尼古’”。
和忠大口喘著氣,看向四周,我們用微弱的光源四處照耀,周圍的林子很陌生。和忠忽然驚呼了一聲,我順著聲音轉頭一看,頓時頭皮發麻,我們竟然是在那木楞房的后邊!難道說我們一直在繞圈跑嗎!
鐺鐺鐺的聲響傳來,和忠顫著聲說:“這是板鈴聲,我們……可能中了東巴的法術了。”
板鈴聲由遠及近,在四周作響,就是辨不清具體傳出的方向。我咬牙說:“咱們往林子里邊跑!”
我轉過身正要跑,赫然看到一個畸形的身影蹲在我的身后,我心里猛地一跳,畸形老頭兩手勾住我的大腿,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什么。我甩著腿,怎么都掙脫不開,想叫和忠來幫忙,轉頭一看就見他呆呆的跌在地上。我咬緊牙關,索性抬腿飛起一腳把畸形老頭踹到一邊,沖和忠打聲招呼:“快跑!”
和忠慌慌張張的站起身,我們一頭扎進林中,沒命的向村子的方向跑去,老林子草木叢生,和忠心不在焉,一路撞了幾十回樹。回到村子時,他滿腦袋都是血。我們碰到幾個村民,就叫他們幫忙把姚夢嬪抬到了村長和正榕的家里,又拜托幾個人去把村里的老醫生找來。
來到村長家,把姚夢嬪抬到了床上,李教授看我們一昏一傷質問我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一急,大腦也不好使,就問和正榕西面老林子那個木楞房是怎么回事。
和正榕說那個木楞房坐落的位置不屬于新隴村的地界,所以之前就沒跟我們講。里頭住的是一個老東巴,因為得了麻風,被隔壁村的隔離到了那里,當時為了這件事,兩個村子沒少吵架,但也沒辦法,那畢竟是其他村的地界。
我只覺頭皮發麻,心底一涼,麻風!
和正榕見我神情不對,臉色驟然一變:“你們去了是不是!”
我大腦一片空白,愣愣的沒有回應。周圍所有人——包括調查隊伍的成員,都紛紛遠離了我和和忠以及床上的姚夢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們。
和正榕厲聲呵斥:“快走!你們快走!快離開我們村!”
其他村民也紛紛叫嚷,甚至拿起了掃帚板凳。
李教授請求再讓我們呆一夜,現在天已經晚了,加上還有一個女生昏迷不醒,要是現在離開,實在沒地方去。
和正榕和村民毫不留情。聚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聽說我們去了木楞房,都嚇得遠遠躲著,拿起鋤頭木棍要趕我們走。
和正榕把我們收拾好的行李全部丟了出去,其他借宿的村民紛紛效仿。
李教授只好叫我和和忠背起姚夢嬪,其他人撿起行李,一行人離開了新隴村。和正榕和幾個村民拿著棍棒一直遠遠盯著我們,要確定我們真的離開村子。
出村的路上,其他隊員都離我們遠遠的,聲怕染上麻風。姚夢嬪由和忠背著,看著臉色蒼白的她,我心里十分內疚,都怪自己好奇心重。雖說現在麻風病已經能夠治愈,但是仍舊不被社會所接受,況且麻風老頭那個恐怖的模樣,要是姚夢嬪染上麻風,我得自責一輩子。
和忠恍恍惚惚,絆到石頭險些摔跤。我把姚夢嬪換到我背上。從木楞房出來后,和忠整個人就很不對勁。
山路漫漫,天又晚,大家都不知怎么辦。李權廣教授打電話向鄉政求助,走了老遠的路才有信號,鄉政表示很快派車過來。大家都松了口氣。
在等待車輛的過程中,李教授讓我們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我只好把經過講了一遍。
李教授嘆氣說:“玉白,你也不是第一次出來調研了,怎么還這么莽撞,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村落有不同的規矩,有些事他們不告訴你不許你做自然有他們的理由。”
“對不起。”我內疚的說。
等了超過一個小時,才見兩輛車從山路上開了過來,一輛中巴和一輛救護車。我感激涕零,鄉政想的實在是太周到了,真是百姓的好領導。
姚夢嬪被醫護人員抬上了救護車,我和和忠也跟了上去,其他的人則上了中巴。
和忠依舊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我問他:“當時那老頭說的好像是納西語,你聽懂他說的是什么嗎?”
和忠像是觸電般猛地回過神來,不自然的搖著頭,結巴的說:“沒……沒有,我……我跑……很快跑出去了,沒聽清。”
和忠的反應很古怪。我忽的發現口袋里塞了什么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塊麻布,上頭畫了一幅圖,畫風甚是古樸,很抽象,好像是某種長條形的動物,蛇?長得更像是某種蟲。這東西是從哪來的?難道是那個麻風老頭塞進來的!
我手一抖就要丟掉,轉念一想,還是從包里翻出一個塑料袋把它嚴嚴實實的包了起來。